Nostopathy:真正的褚威格之刃(1 / 2)
『书荷,这将会是我最后一次传讯给你。我的右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接下来可能就是左手甚至是双腿无力行走。或许这样也好,能够早一点去见你。』
『我说过目前不想见你,你绝对不能和优里阿姨一样,你们的情况完全不同,而且你还要把希望之花送给允芯,她绝对不会是逞强的花蕊。』
『可是我快要死了…什么都没办法给她。』
『亘荷呢?难道她就可以真正解除你的痛苦寂寞,而你也能彻底释放她的灵魂?』
『我现在很难过也很矛盾犹豫,对我来说,她们两人都是「禁忌之爱」,我根本没办法好好给她们所有的爱。我错了,一开始就不应对她们动情,我先用利刃割伤了亘荷,非常残忍地对待她,然而她却默不作声,忍住疼痛后再捡起我给她的「褚威格之刃」,准备给我最后的温柔与解脱。』
『小泳,你错了。真正的「褚威格之刃」不是伤害彼此的武器,而是斩除自己心灵束缚的救赎之刃。』
真正的爱情是建立在两个自由人的彼此瞭解和相互认识之上,怀抱着不自由的心,是没有办法去拥抱爱情的。
没有办法爱自己,就无法真正去爱他人。
抱着无法接受自己的态度去喜欢或接纳对方,只不过是一种残破又虚假的感情。倘若《焦灼之心》里,霍夫米勒少尉真的无视艾蒂丝的残疾,决定真心和艾蒂丝共结连理,两人相互扶持,过着看似幸福无忧的日子,然而霍夫米勒自始至终就无法认同与爱上自己,不管他是出于同情或真心真意喜欢艾蒂丝,童话般的爱恋终有破碎的那一天。
无法接受自己,怎有办法收下他人的感情而不给予反馈?那个反馈才是真正的伤人刀刃,最后也将反噬自身;至于是否可被归纳为同情的爱,一点也不重要。
可是如果已经体认到对方的「情感失真」状况,却依然奋不顾身往前进,投入对方怀抱,诱发出对方欲望或满足感,同样也是一把伤人利刃,更严格来说,甚至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也一样,如同过失伤害也是一种罪。
霍夫米勒从艾蒂丝身上获得救赎与类似自我实现的成就感,或许也是艾蒂丝一刀又一刀划在他身上的刀痕,到头来变成双方交替用短刃伤害彼此,直到泪水流乾,心里不再哭泣为止。
『但是你和允芯的情况不太一样。自从你遇见允芯之后,开始重新省视自己的人生与对未来的想法,甚至一度找回往日笑容与期待感。她在不知不觉中用双手解开你从十岁那年起的心灵枷锁,慢慢酝酿发酵真挚的情感,从报恩、同情怜悯到勇敢追求自己的爱,这个过程本身就是真正的褚威格之刃!刀刃可以伤人,也能用于救人。允芯与亘荷都用这把刀救了你,现在换你做出勇敢的决定。』
『但是我同时欺骗了她们两人。』
『因此你现在更要坦率,小泳,首先必须对自己坦白,否则会对她们两人造成更大创伤,尤其是允芯。假如你始终认为自己被诅咒,那就更不应该把对方的命运选择权给剥夺,应该要把事情原委仔细说明清楚,表露出最真的情感,让她们自己去做选择,而非塞给允芯一张只能离开的单程票。』
『可是我快死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我就要快死掉了…』
『小泳,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对自己诚实,千万不要抱着懊悔而离开。不论是半年甚至五十年,你希望最后阶段是谁能陪在你身边?你想对谁大声说出那句重要的话?』
我在机舱上反覆看着这段话与之前的「书荷对话」日记,思索真正「褚威格之刃」的意义。
为什么当初他不敢传出这段最后对话?
汤泳淼不想让我了解最后真相,寧可自己背负骂名,将自己囚禁在躯壳里,也不愿让他的病痛蔓延到我的内心,选择最残酷的方法,让我离开他的身边。他好自私又残忍,却又是如此坚毅勇敢。
汤泳淼想在心中永远保留那份努力不懈、拥抱奇蹟的悸动之爱,却没想到可能因此伤害到三个人。
然而立场交换,将我放在他的处境下,生命所剩不多的我,是否能义无反顾去爱自己深深喜欢的人,拥抱最后的爱直到生命尽头?或是我也将误用那把刀刃?
「我不但要打败死神,还要让祂愧疚自杀。」
这是我当初发下的豪语,不但没能实现,反而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轻易地坐上了他所安排的单程航班。
我逝去的爱情为何变得如此复杂,明明已经不存在了。
飞行在三万英呎高空的我关掉手机萤幕,闭上双眼回想和他相处的快乐时光,脸上不自觉露出浅浅微笑。如今回想起来,每一秒都是如此珍贵又让我感到愉悦。
漂亮的空姐组员们替乘客送上飞机餐,食物的香气诱发出了那一晚的记忆。
「允芯,你说我的个性很奇怪,但是你自己也差不多啊。」
我吃着逼他送来的宵夜回答:「差多了,好嘛?我可爱又开朗,你是个矛盾的朽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茅塞顿开啊?」
我将一块百页豆腐递到汤泳淼面前,旋即再快速移回自己嘴边后吃掉。
「欸…你…」他莫可奈何地吐出失望:「你像是轻飘飘的美丽羽毛,有时却又像是一把笨重铁鎚。」
我不满地鼓起双颊,用力踩下他的左脚。
「唉…会痛啊!」
「原来朽木还有神经?」接着我偷偷吻了他的脸庞。「这样就是铁鎚加上美丽羽毛吗?」
他摸着那个吻,抬头望着漆黑夜空。
「羽毛和铁鎚在同样的高度落下时,其实会在同一时间抵达地面,因为在地球上受到空气以及其他因素的影响,导致铁鎚会先落地,羽毛依然在半空中快乐地飘浮,好像摆脱重力一般。不过在月球上的话,羽毛和铁鎚会在同一时间落地喔,因为那里没有其他外力的干扰,是个相当完美的状态。」
他望着夜空中的残月对我解释,犹如黑夜空中出现能够带他飞往月球的巨型羽毛。
「我才不要当铁鎚,不然我们一起去月球,享受没有外力干扰的爱情。」我不禁说出了童稚般的恋爱蜜语。躲在残月里的嫦娥好像发出了轻轻笑声。
汤泳淼也跟着笑出了声音,摸了摸我的秀发后说:「不,你就是羽毛加上铁鎚,因为我就是喜…」矛盾的朽木再一次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
「看着我。」我用双手捧住朽木的脸颊:「把刚才的话给好好说完。」
「我就是喜欢那样的你。可惜没办法去月球,我哪儿都去不了,到不了任何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哪里也不需要去。」
他将我的秀发扎成马尾的模样后说:「可是羽毛、铁鎚与朽木,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汤泳淼贴在我的背部,用鼻尖磨蹭我的后颈,仔细嗅闻发梢与身体发出的特殊香气。
我幼稚地将自己的头发挪到他的嘴边,模仿画家达利的招牌翘鬍后说:「我才不是铁鎚。我是美丽又有魅力的罌粟,你啊…还是那块没救的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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