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来者大致十来人,俱都带着面罩,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手拿弯刀,眼神阴狠,在这群妇孺身上来回打转,看身上湿透了的模样,已经蹲守许久了。
一行人安静一会,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原本还有散开的,现下一时都拢到一齐了。
这一行都是妇孺,至多在话本唱词里听过土匪,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瞧着那暗沉锋利的刀锋,腿就先软了一半。
这一群人顶着雨势迅速包住了前后退路,堵死了所有逃跑的路径。
有几个小娘子还在尖叫,打头的男子已经浑身湿透了,不耐地吼了一声,“再叫一句老子先奸后杀,他娘的。”
这一声叫人群霎时安静了,那种粗俗的话像是刀一样抵在了人的耳膜上。
明月站在冰冷的雨水里,腿都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地同明娇站近了些。
男人显然筹谋已久,趁现下一行人还未反应过来,手下人立刻上去收了妇孺们头上的钗环。
有小娘子反抗的,拿小钗去扎人,那土匪吃痛,小娘子便被毫无怜惜的一巴掌打在了泥水里。
那个小娘子的母亲尖叫一声,扑打着过去扶她。
这一巴掌让那个娇俏的小娘子面上都见了血,这样电闪雷鸣的阵势,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僵在了大雨中。
明娇都要吓哭了,她素来顽皮,但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颤声道:“长姐,我怕。”
明月握着她的手,自己也害怕得很,还是低声安慰她,“我们都是官眷,没事的。”
土匪再来收钗环,那刀抵在眼睛前边,众人俱都老实给了。
苏州民风淳朴,几十年都未听闻山上有匪患了,今个这么一出,一群夫人简直猝不及防。
为了出行方便,随行的大都是方便伺候的婆子,这样一对上,气势先矮了半分。
夫人们短暂地惊惶过后,很快镇定下来。这群人瞧着像是土匪,俱都蒙面,但未必就是,且就算是亡命之徒,但难免也要惧怕官府。
夫人们默契地微微散开,同奴仆们不动声色地将小娘子们护在了身后。
翡翠打伞的手都在发颤,几人同旁人家的几个小娘子缩在一齐。
明月感觉肩上渐渐湿了,也没出声,悄悄数了数,匪徒一共有十五个人。
一个穿黑色短打的男子在清理财物,其余人把守路口,那个领头的一直死死地盯着众人。
她们虽然人数多许多,可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对方还有刀,没有硬碰硬的可能性。但既然没有要人性命,那就有商量的余地。
几个夫人们该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并不出声,只等土匪表明来意,一时在雨中对峙起来。
明月多看了几眼那个打头的男人,雨水漫在眼睛里,总觉着像是在哪见过。她没多想,把明娇紧紧抱在怀里,咽着口水,一边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手中的袖箭。
那个男人的眼神在女眷身上打转,手下也默不作声地盯着,眼神中的恶意看得这些夫人姑娘浑身发寒,一些身强力壮的婆子自发地往前站了些。
男人眯着眼睛,像是在找什么物件一般,忽然厉声道:“把里边年轻的都拉出来,年纪大的把身上的财物都交出来!”
众人皆惊,眼见土匪立刻要来拉人,赵侯夫人强作镇定呵斥一声,“我是赵侯夫人,这一行人俱是官眷!谁敢动!”
几个土匪迟疑了一下,俱都望向那个头头。
交财物事小,可这里这样多的小娘子,怎么能落在土匪手里,赵侯夫人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她攥着手心,挡在最前面厉声呵斥,“你们这样藏头露面,想必也是惧怕官府,我们一行人却俱都是官眷,伤了一个你们都担待不起!你若是求财,我们身上的钗环俱都卸给你便是!你不得动这些娘子分毫,放我们……”
男人眯着眼睛看着赵侯夫人,像是不耐烦,突然越过她冲进人群挥刀,那长刀扬起,一刀斩了一个穿青色小袄的婆子。
那婆子迎面挨了一刀,雪白的刀刃几乎挥出一道刺目的灿光,空中划过一道血线,那婆子都没反应过来,软软就倒下了,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赵侯夫人顿时嗓子发干,剩余的话卡在喉咙里,一行人全都安静了。妇孺们浑身发凉,眼神都僵直地望着那个婆子。
路上除了轰隆的雨声,这下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明月浑身发软,认出这是方才到厢房来传话的婆子。
钟夫人颤声道:“草芥人命,你们,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血顺着雨流到脚边,明月想咽口口水,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僵硬的。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死人。
夫人们俱都面色发白,摸不准这群匪人的来路。小娘子们心中恐惧,甚至还有一个伏在地上吐了。
男人见状嗤笑一声,指着赵侯夫人,看向自己身后几个同伙,“别听这个疯女人的,我们俱都蒙面,就算是全杀了,兄弟们卷了财物跑,天王老子也逮不着我们!他们贪了我们的盐,这是应该的!”
说罢又看向女眷们,“要怪就怪你们的父兄,得罪了人,报应在你们身上,黄泉路上也怪不得我们!”
身后的土匪立刻被鼓动,便要上来拉人,有几个会些腿脚功夫的婆子,几下便叫刀砍到泥里去了,土匪们直指其中年轻的小娘子。
原本静止的众人,几乎是像被狼冲进窝的兔子一样惊惶逃窜起来。
有的小娘子被拽住了手,要从人群里拖出来,腿一下就软了,尖声叫着母亲。
一个年纪不够十一二三的女郎,被扯着头发拖出去了,哭叫道:“啊——!母亲!我害怕。”
“阿娘——!救救我!”
这一叫,那个夫人心都要碎了,立刻哭着蹒跚到雨里,要去救自己的女儿。
眼见是真要拉人了,身旁一个小娘子被扯住拖到水里,赵侯夫人强作镇定,推开一旁的奴仆,红着眼睛拦了一把,大吼道:“作甚!堂堂八尺男儿!不分青红皂白!在此拿女眷泄愤!你们简直不是人!”
被拦住的人用刀柄不耐地挥了一下,赵侯夫人踉跄几步,就狼狈地倒在了泥水里。
男人哈哈笑了几声,“老子钱也要,人也要……要怪就怪这群狗官狗,吃了老子的盐,一毛钱都不给,还要抓我们兄弟们,过河拆桥,怨不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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