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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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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早年就有太医讲了,他能活到二十岁就不错了,为了皇后,为了太子妃,生生撑到了三十多岁,他有一具躯壳,内里的底子已经耗空了。

年纪还算年轻,却有着数也数不清的病痛。

太子面无表情,瘦到脸颊上的皮肉都贴在骨头上,发出一种叫人触目惊心的青紫色,边上的侍卫都不敢瞧他。

太子身旁,一遍又一遍地有人来传消息。

太子瞧了眼天色,语气微讽道:“有三个时辰了吧,叫她不要吃药,不听……赶这么着急做什么……”

边上的内侍不敢搭话,缩着手脚道:“娘娘疼得厉害……还有那谢家夫人,带着人将两仪殿料理了……”

太子愣了一下,意味不明道:“谢乘风真是生来克我的啊……”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乾清宫中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妇扯着喉咙哭喊着争吵,同这世间无数的平凡的夫妇没什么不同,指责对方,贬低对方,怨恨对方,怒骂对方……

没过多久,一个小内侍又打探了消息来,他眼睛红肿,是一路哭着来的,低声啜泣道:“殿下!小主子是个,是个女郎!不是小皇孙!”

太子怔了一下,还算镇静地抬手抽出了腰间的剑,轻声道:“太子妃如何?还真是天要亡我啊……”

得了消息,边上连忙有下人出去禀报了皇后,那小内侍边抹眼泪边道:“娘娘安好,只是叫人谢家人管束了。”

太子看着手中的剑,他已经虚弱到不太能抬起来了,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道:“知道了,你去伺候着吧……在谢家还挺安全的。”

外边不住地有人来传消息,原本早该半个时辰前就到的应城军队,现下都没有人影。温家的人带着飞旗营的人同显王打杀起来,现下还不晓得是什么状况。

前方捷报频频,传来的消息里忽然多了应城军队的名字。

接着就是本该远在边疆的陈肃将军,现下领着人,打起了清君侧的名头,讲是有歹人在陛下面前进谗言,他千里迢迢来助君主,正撞上了宫变,要将太子同显王一网打尽。

太子安静一会,叹了口气,握着剑道:“到底是我棋差一着。”

玉门关的战报是真的,陈肃传回来的也一直都是真消息,陈肃确实是老了,这是带着随州的人回来了。

太子想了一会,皇后就跌跌撞撞地出来了,见太子拿着剑,一下便扑到太子的怀中,双手颤抖着,“孩子,我的儿!我的儿啊!咱们,咱们……”

太子扶着她,打断了她还没讲出口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的下颚线绷紧,远远看着宫门,表情显出两分强硬来,道:“混淆皇室血脉是大罪,母亲不要想了……”

皇后哭嚎道:“再生!你做了皇帝!再生啊!”

太子冷笑一声,摆了摆手,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城外,道:“谢乘风可真是算漏无疑,你还没发现吗,陈肃早就回京城了……就算是个皇孙,我走了……你们也斗不过谢乘风……日后都老老实实的吧,该伏低做小便伏低做小,太子妃已然长了教训,您日后多看顾她吧。”

这仿佛交代遗言一般,叫皇后的脑子一下就炸了,她有些愣愣地望着城外,怎么会这样,陈肃,陈肃怎么会回来!

皇后刚要大叫,嗓子里像是突然堵住了,是啊,她忘记了,她已经谋反了,陈肃有的是理由打进来。

皇后这才明白了方才皇帝的意思,所有人都盯着她!这就是个骗局!所有人都等着她上套!

皇后软倒在地上,猛地发出一声刺骨的哭嚎声。

太子讲完便带上了头盔,推开皇后,翻身上了马,他扯了扯缰绳,头也不回,只忽然轻声道:“母亲,温家的事情是孤干的,甭管日后是谁上位,温家都太逾矩了……孤是大乾的太子,孤要替大乾铺路……”

太子不等皇后回过神来,提着缰绳,大马飞快地远去,穿梭在百军之中。

太子越骑越快,倒是感到了一丝解脱,他同谢琅玉有过心照不宣的约定,不伤府中家眷。

太子信谢乘风的人品,太子妃母女会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

太子也知道自己见不到明日的日头了,他要为大乾做最后一些事情,比如杀了显王,叫下一任君主清清白白的登位,比如灭了温家,揪出这在大乾盘踞了百年的外戚大势……

郑昭回顾自己的一生,他对不起的人太多了,独独对大乾却是肝脑涂地。

郑昭在城门前遇见了谢琅玉,竟然也不惊讶。

谢琅玉也骑在马上,他浑身都是血,头盔上都浸着血色,把显王的人一路杀了进来,现下这些浓稠的鲜血就顺着盔甲往下流,谢琅玉的目光平而直地注视着郑昭。

两人在马上遥遥对望了一瞬,互相点了点头,下一瞬便错身各自离去了。

谢琅玉停在了城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的背影,太子带着人,直直去了显王营地,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仰头看了眼日后,被照得眯了眯眼睛。

一边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将军,正是陈肃。

陈肃上前锤了一下谢琅玉的肩膀,见状大笑了一声,道:“乘风,可不许心慈手软……你爹当年,老子连个全尸都没见的。”

谢琅玉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自己从头到脚都是血,睫毛上的血都凝固了,鼻端只有浓重的血腥味,他赶了好几夜的路,从随州一路到京城来。

现下大局已定,谢琅玉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不由偏着头问陈肃,“叔爷,夜晚子时离开是吧?”

玉门关的险情是真的,但是伤亡打了许多折扣,现下也正危急,他们还得赶着去玉门关支援。

陈肃皱了一下眉,目光犹疑道:“是……你不修整了?皇帝顶多半瘫,他儿子兄弟都死定了,你可不用急着去继位……”

谢琅玉一手撑在马背上,垂着头闭着眼睛,轻轻呼了口气,缓缓道:“也不是……晚辈想回家看看。”

谢琅玉讲完,没等陈肃讲话,自己就笑了一下,偏着脸道:“……您别这么看着我,只是说说而已。”

军队已经在这扎营了,谢琅玉翻身下了马,走到一个树荫下靠坐着,打盔甲里取了张写了一半的信纸出来。

谢琅玉很狼狈,手背上凝固着鲜血,脸颊上还有几道伤口,身上都是血污,他坐着草地,撑起一条腿,背靠在树上,把信纸搁在膝盖上。

日头把信纸照得雪白明亮,谢琅玉好不容易找了支笔来,抿着唇想写些什么。

不晓得想到什么,谢琅玉看着信纸,写了几行,断断续续写了大半,过了一会,谢琅玉自己看了一眼,没忍住笑了一声,很快又收住了,只疲惫地靠在树上。

明月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收到这封信。

谢琅玉很快把信纸折起来放在了胸口,军队已经吃完饭了,谢琅玉短暂地闲暇过后,再次投入了紧张的战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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