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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两人回到家,时间临近正中午。向蒔玖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洗了个澡,头发草草吹到半乾,便迅速鑽进被窝里。被子拉高,她把整个脑袋罩住,蒙在被子内,眼前乌漆墨黑一片。
房内静謐,只剩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她睁着眼,保持着规律的呼吸,鼻端被洗衣剂的薰衣草香味填满。
渐渐的,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却没有将被子拉开,而是把整张脸埋入柔软的布料内。
被碰及的地方,很快地浸染湿意。她摀着嘴巴无声哭泣,上半身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淌过她的眼角,沿着脸庞滑落而下,消失在黑暗中。
当时她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到处安慰班上女孩子,好几次红了眼眶,却仍故作镇定。
其实,向蒔玖只是想欺骗自己罢了。
无论是与朋友即将分离的事实,又或者是在温凉的事情上,她都可以冷静应对。
真相却是懦弱的她,只敢一个人躲在被窝哭得不能自已。
哭得累了,她才微微探出头来,用嘴巴吸了几口氧气,鼻子被鼻水堵住,吸了吸鼻涕,向蒔玖抹了下脸,将有些湿润的脸庞擦拭乾净。
接着,不再抵挡涌上的倦意,沉沉进入梦乡。
然而她睡得不怎么踏实,因为总感觉自己忘记某件重要的事,醒醒睡睡的,直到晚上起来,她仍是觉得浑身倦怠。伸个懒腰,跑去洗了把脸,将泪痕洗尽后,她才感觉身体畅快一些,起码精神好多了。
班群里,大家传了好多今天的照片,向蒔玖迫不及待地想要查看。
然而聊天室顶端,静静躺着一条讯息,时间发自两小时前。
是温凉的讯息。她长年将他置顶,以至于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就看见那道文字。
也因为他只传一句话,所以向蒔玖不用点入聊天室都能瞧见。
──我爸告诉我了。
短短六个字,却令她的呼吸微滞,向蒔玖来回翻看这句话,儘管她认识温凉已久,却也想像不出对方传这句话时,脸上究竟带着何种情绪。
文字是没有温度的,所以向蒔玖很少用社群软体,只用来看公事,因为比起文字上的交流,她更喜欢面对面间聊,再不济也是电话。
温叔叔是第一个,被她觉得文字附有温度的人。
犹豫很久,向蒔玖本来打了一大串,内容却虎头蛇尾,连她都不晓得自己要表达什么,没有重点可言。最终,她把全部的话删去,只敲了一个字。
──哦。
不禁讚叹中文的博大精深,向蒔玖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冷静,殊不知心底没有什么把握。
睡一觉醒来,她的思绪清明许多,也想了很多。
也不知道温叔叔,有没有跟自己的儿子坦白,他身体健康出问题的事情?
如果没有,向蒔玖觉得温凉也有义务知道,她不想让他在未来感到懊悔与难过。
回覆传过去没有多久,温凉回了六个点删节号,继而补上一句笨蛋。
不给她回话的机会,他再道:「明天我们谈一下。」
看,这就是中文的奥妙,所以她才不喜欢传讯息。
简短的一句话,就能让向蒔玖感到忐忑。谈,是何种谈法?气氛严肃,又或者是心平气和,她摸不清。
踌躇半晌,她选择传了个保守的ok贴图,结束这段惊心动魄的对话。
只不过,相隔不久后,温凉又传了讯息过来。
──对了,帮我谢谢阿姨。
一段话,轻易让向蒔玖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太好了。
温叔叔愿意敞开心扉告诉他,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晚,向蒔玖思考了很多。她想,温凉应该会选择留在k市吧?
换作是她,如果得知自己唯一的亲人身体出问题后,肯定会想要多陪陪对方。
而自己呢?
向蒔玖没有思考那么多,她对于未来其实没什么规划,也不像温凉一样,拥有热爱的兴趣。她擅长读书,却没有一个方向去追寻。
所以听见温凉想要去t市读书后,她没有多加思考,仅是盲目跟随,就把该城市的学校填上志愿。
现在想想,这个决定未免有些草率,过于衝动了点。
自己就这么简单地,决定好往后四年的去处吗?
隔天六点多一早,向蒔玖就醒了过来,她作息早,当下也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洗完脸,路过客厅发现墙上的日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毕业了。
匆忙赶到教室早自习的日子,分明在不久前仍持续上演着。
眼下,忽然不用早起赶公车,竟有些不习惯。
估计邻居也是这样的想法,还保持着上课时的一贯作息,温凉的讯息七点鐘就传了过来。
回完消息,江安安正巧趿着拖鞋踏出卧房,睡眼惺忪的神情,在见到佇立在客厅中央的女儿瞬间清醒不少,「你不多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模样确实挺精神的,不像是睡眠不足。主要是心底装着事,「忘记不用上课了,现在也睡不着。」
接着向蒔玖晃了晃手机,「妈妈,我出去和温凉吃早餐哦,你准备爸爸的就好了。」
向黎仍在卧房内呼呼大睡,江安安总会等到早餐准备好才将对方叫醒,为的就是让对方多睡几分鐘。
提及温凉,江安安自然不会忘记前天发生的事情,她揉着眼睛的手顿住,接着若无其事地点头,「钱记得带。」
两个小孩间的事情,身为大人的他们,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就是不晓得,温岳这个倔强要强的父亲,究竟有没有听进她的温言劝说,告诉自己唯一的儿子?
该说不愧是母女,两个人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去。向蒔玖换完鞋子,踢踢鞋尖,驀然记起什么,喊住正要踏入厕所的江安安,「哦对,妈妈。」
「温凉他,要我跟你说谢谢。」说罢,她自己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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