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之九 骨干血肉(1 / 2)
后来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是随手一笔。
例如翘课隔日到学校,在走廊上恰巧与导师林晓狭路相逢。她始终很温柔,但眼神中好像已经知晓了昨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她没有追问有关父母的细节,只问了一句:「星婷,你还好吗?」
难过是难过的,但长痛不如短痛。在悲伤的背面,她还是隐隐有着庆幸和解脱之感。
「我没事。」麦星婷开朗的笑一笑,没有勉为其难。
「那你想好志愿的部分了吗?」不能细问父母的事情,林晓只好随意转移话题。
差点忘记想这一部分了,麦星婷的表情又是一脸茫然。
「慢慢想也是可以的。但是照惯例会抽一节课来做生涯规划,你就先找一个兴趣应付一下那节辅导课吧!只是我们这届的辅导老师不是太温柔。呃……但他还是很专业的,可以帮助同学釐清方向……」林晓温柔的表达辅导老师不怎么好相处这件事实。
导师会先询问志向,就是提前审视同学的一番言论有没有办法过辅导老师那一关。
学校有很多关于辅导老师的传闻,听说要过那一关可不容易。首先要先知道自己的志向,然后分析这个志向未来的出路,分析自己的分数落点大概可以拚到哪里的学校,又有哪些学校有这个科系,简章和独立招生的细节有没有详实读过。这方面的东西假如没有认真考虑过,空口说着志向理想,就会被老师当头棒喝,泪眼盈盈离开辅导室的学长姐这些年来不佔少数。
麦星婷在课业上一向是无可挑剔的,要是在这件事情上成不了老师眼中的乖宝宝……
好像也不会怎样,就是有种没把高中课业完美收尾的感觉。
「我……好像想好了。」要是不赶快过林晓这关,她去辅导的时间就会往后拖延。越往后面拖,就会跟一堆『没通过』的同学挤在一起,辅导老师以疯狂出名,为了解决所有的学生,留校到多晚都是有可能的。
但麦星婷只想要速战速决。
「哦?才过一天你就想到了?」林晓很是吃惊。
麦星婷其实什么也没想,她沉沉的放空了几秒鐘,开始学商嫣胡编乱造。
「我……选幼教。」麦星婷说。
因为在那一秒鐘,她想起了波浪鼓,想起了陈曜晶,想到了往后馀生要是能跟最纯净、尚未受污染的孩子相处好像也不错。
「为什么?」林晓问。
「我想要尽可能的活在单纯的环境。」于是她说。
人不可能不长大,但她想在被社会污染之前,尽己可能的保持纯真。
懂得和孩子相处,懂得用专业的角度去对待孩子,这或许也算是离她梦想稍微近了些吧?
在那一个瞬间,好多个理由才从脑海冒出来。有些时候她就是先做出了一个不经大脑的轻率决定,然后就自然会出现一堆理由去附和这个决定。
人所做的决定,并不是每一步的是与否都各占一半机率。而是倾向符合自己第一次决定的选项,因为要推翻自己是最困难的。
况且只要心不要太快老去,就不会跟那个停在胸口化茧的回忆相差太远。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
当年高三水深火热痛苦的回忆,都成了他们口中怀念不已的谈笑风生。
大学的生活很忙碌,开始工作的时候也很忙碌,他们这群好朋友凑齐的次数越来越少。人生活得越来越快,从小时候一节课一节课的计算着,到后来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他们依旧关注彼此的生活,只是还是不得不离彼此的人生越来越远。
这或许就是人生的常态,成长的代价。
孙瑞正准备考检察官,走上她匡復正义的侠女之路;商嫣正要攻读哲学博士,间暇时候写写网路小说一解她胡编乱造的夙愿;郑伯良当初因为季天辰而没去参加艺考,没上大学自己私下接创意类的工作,孽缘还在持续中,他们同居却是分手的状态,成了她免费的奴隶。他的心甘情愿令人惋惜,不过是他自己的人生岂容他人置喙。
而麦星婷比他们的人生更加的平淡无奇,不过她也很喜欢。
毕业之后去一家幼稚园工作,天天为了孩子的大小事伤透脑筋,当然也有身心疲惫的时候,但至少活在孩子堆里的日子不用煞费苦心去猜别人心思。
孩子总是一眼就能看透。
就像那个多年不曾提起的人看向她的时候一样。
他们聚会的时候是不会提起他的,如此默契行之有年。不过他的消息不是不去关注就能忽略的,他现在可火红着,跟他父亲开了个旅行冒险类的竞争节目。
他的名字曾经是她青春时期的一首诗,不过现在是连小朋友都知晓的名词。
麦星婷不想知道他好不好,这早就与她无关。
那段回忆安全的死在她胸口的茧里,她不愿去碰触,只要知道永远都在就行了。
因此她不愿更新他的消息,不愿他的一切在那暂停的盛夏后有了改变。她寧愿他在心中的形象永远年少,或许一部分的他们就在死去的茧中永恆的活着。
唯有这种永恆是不灭的,因为只有过去是确定的。
「真没想到我们班里,你是最快结婚的那个。」商嫣缓缓的说。
不知怎么的,这个语速让麦星婷有些心惊胆战,好像有什么怕被看穿一样,不过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到底是什么。
他们聚会的地方叫做曲水流觴,是一间仿古却经营失败的餐厅,现在处于半荒废的状态,他们一得空便会在此相聚。
亭子斜斜的透入月光,皎洁的月光照入他们面前的一道清流,清流上有一艘小船承载着几壶淡酒,在他们之间晃晃荡荡。
麦星婷没有看向商嫣的脸,反而低下头看着流水映照着商嫣的倒影。那表情悲伤得很破碎,凑起来看并不明显。
「对啊!我还以为我会先走入婚姻的坟墓呢!」郑伯良笑着进行他的日常讨骂,俊朗的脸添了些岁月的成熟,也把他一向引以为傲的金毛染黑了。
「你要是在执着在那个女人身上,那种坟墓你还没资格去呢!」大概也只有孙瑞会这样不知烦厌的骂他。
大家都知道要是他改变了,就不再是郑伯良了。
看来岁月也不曾真正改变什么,只是把他们一点点变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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