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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做过一个噩梦,梦境暗无天日,我盲目行走摸索,磕磕绊绊,委屈至极,我揉着泪眼呼唤母亲。

不成想母亲没出现,倒是把坏人喊出来,他们见我无可依傍,便投掷石子在我的脸上,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传来,他们口中骂着“扫把星,三只手”。

我才不是什么小偷,我是苏家大小姐苏简简!

我死死咬住唇,用手臂遮挡住四面八方的谩骂与伤害,奔波在口诛笔伐中,但跑了好久,都没能见到光亮,我瘫坐在地,溺毙其中。

夜风凉飕飕把我吹醒,我扑进母亲怀抱哭诉,母亲那时身体已大有不好,半夜被我闹腾醒,也不发脾气,一径温柔安慰我,直到我停止哭泣,才开始问我到底怎么了。

看着她的病容,我摇摇头,埋进她怀抱,怕吓到她,所以一言不发。

后来母亲去世,我常在雷雨天被惊醒,身旁却空无一人,或许正因秦先生曾在夜雨嚎哭中借予我这么一个温暖胸膛,故而我把他怜悯众生的眼神误会成爱意。

顾珩是不同的。

后母进了苏家,秦先生尚且未成为我的情人那段时间,时间是苦涩难熬的。

她明知我芹菜过敏,偏教唆仆人把芹菜榨成汁,滴进我的饮料,叫我肿成猪头,差点撒手人寰;明知我难以见上母亲一面,偏故意把我偷藏起来的祭品翻出,惹父亲不快,我就被罚禁足;明知我最爱母亲留下的白茉莉,她偏把它们剪了,给她的牡丹当肥料。

我不得不变得娇纵自私,脾气火爆,谁人能救我于水火呢,又有谁愿意敞开自己年幼的阴道去给别人当败兵破城,耀武扬威的甬道?

顾珩对我别无所求,我们抛戈弃甲,握手言和,在他面前,我害怕就哭,高兴就笑,他不会对我有过多解读,我们相处得纯粹,我日渐牢固的自私亦慢慢破冰,被他敲开我藏得极深的心。

咚咚咚,咚咚咚,似是有人从远处十万火急地赶来,楼梯被他踩得轰隆响,我睁开眼睛,门被猛地推开,对上顾珩惊慌的目光。

秦先生就永远不会对我露出这种神色,他运筹帷幄,什么都了如指掌,包括我拒绝与他同去瑞士时,他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大概早已料到。

当自私的墙壁破碎,我站在顾珩的角度,如今他视为亲母的林阿姨病危,倘若我在此刻离开他,他该多难过。

于是我坚定看着秦先生的眼眸:“秦先生,感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是不去了。”

他沉吟:“那么希望你多年后回忆起今天下午,不要满怀遗憾。”

事实上,很多年后我回忆起来,不敢说自己没有遗憾,不过当时在命运的交叉口,我头也不回地,无比勇敢地走向了自己最想要的那条路。

顾珩大约刚从会议赶来,西装革履的,不过他那一丝不苟的发散乱垂下几缕,他大口喘着粗气,视线锁定着我。

我刚想张嘴问话,他突然三步并两步,上前来一把死死地搂住我,几乎把我勒窒息。

“不要走。”

这句话道出他反常举动的原因,来不及思索他为何知道,异常的兴奋就冲昏我的大脑,他跟我说“不要走”,他不想我走,是不是说明他在乎我,他喜欢我。

他总把爱意埋藏心底,我通过蛛丝马迹寻觅他爱我的证据,如今证据确凿,我如何能不开心。

我反手抱住他,安抚他:“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那时候我觉得简直太值了,我不仅没失去什么,反而赢得顾珩的重视与依恋,瑞士我可以以后跟他一起去,这根本不碍事。

我错就错在既没有问他如何得知此事,也没向他解释前因后果,故而很快,我吃到了苦果,我们间出现信任危机。

那天苏宅举办宴会,仆人失手把秦先生送我的望远镜摔碎,我很是生气,况且我还认出这人就是后母的手下,便重重惩罚了他,叫他跪在院中杀鸡儆猴。

我发这么大火,倒不是因为它多贵重,又或者因为是秦先生送的,只是这是我珍贵的回忆,那是头一次有人对我说,你的母亲已化作天上星,默默注视你,你且好好活着。

我那时被后母折磨得灰头土脸,唯有他肯伸出手拉我一把,我以为顾珩会理解我,闻讯赶来的他却低声说:“别闹了,让他起来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居然以为我是在耍大小姐脾气,蓦然想起,他不曾得知我与后母的过节,我不是爱把苦难宣之于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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