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苏格兰威士忌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也并不对此做出回应,当然,神津真司也不在意是否会得到回应,只是低头继续道:“你需要静养,我不知道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会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和静养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第一次帮这个人处理伤口时那样,神津真司再一次重复起几天前做过的流程,确认每一道伤口状态,发现没有感染和化脓的迹象后他终于松了口气,随后依次是清创、局部消毒、重新上药,又换上新的纱布。
“而且你把神经绷得太紧了,这对病患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麻烦抬下手。”
诸伏景光配合地抬起手臂,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绷带的缠绕一并被压缩,看着身前那个忙碌的金色发顶,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遇到突发状况了吗。”
“嗯?什么?”
“衣服。”诸伏景光言简意赅,他的鼻翼缩了缩,在消毒水的味道和血腥味中,随着调酒师的动作,他隐约闻到了一丝酒香。
那人衬衫上并不明显的渍痕大概来自某种酒,他猜测大概是某种白葡萄酒。
诸伏景光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对调酒师做出的评价:那应该是个会在那种摆着香槟塔的酒会上被众人簇拥的人,或许有时还会因为太受人们的欢迎而选择逃到角落里散心,然后一边在心中叹气一边游刃有余地打发掉每一个靠近又尝试攀谈的家伙。
配合调酒师今天这种打扮,他觉得自己过去那份主观评价倒也不失中肯。
神津真司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那些纵横的绷带上,听到对方的疑问,只是随口道:“发生了点儿小插曲,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而已。”
“你的任务失败了吗?”
神津真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利落地缠好最后一段绷带,顺手打了个蝴蝶结,直起身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语气中甚至带着点愉快:“没有,托波本先生的福,工作提前结束了。”
正穿着衣服的诸伏景光的目光骤然一凝,他维持着原本的语速和语气,淡淡道:“你这次任务的搭档竟然是那家伙。”
“搭档?”神津真司将刚刚用过的医疗废物整理好扔进垃圾桶,又理了理医药箱内部,解释了一句:“偶遇而已,我工作的时候一般没有,额……搭档。”
他总觉得搭档这种字眼用在这里多少有些古怪。
诸伏景光正准备再追问些什么,但是调酒师却已经很自然地切换了话题:“差儿点忘了,我给你带了宵夜。”
他进门时注意到苏格兰威士忌拿着绷带大概是准备换药,一来一去竟然把那份宵夜给忘了,神津真司如梦初醒般地快步走向玄关,将置物台上的几个袋子一并拿过来。
“我觉得这家店的味道很不错,你也尝尝吧,苏格兰先生。”
诸伏景光注视着那人脸上的笑意,知道刚刚那个话题已经带不回去了,无声地叹了口气。
“谢谢。”
神津真司将打包好的宵夜一一拆开摆在餐桌上,他没有盯着客人吃饭的爱好,更何况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打了声招呼后便再次离开。
神津真司回到卧室,换下那身沾了香槟酒的衣服,这类面料的衣服显然不能随意水洗,他准备明天闲暇时顺便把它送去专门的店铺进行清洗。
换好衣服后,他又勤勤恳恳地把在超市买到的东西一一分类,整齐地摆放进冰箱。
厨房内,诸伏景光余光中捕捉到一抹橙色,鬼使神差地,他想,那大概是一袋橘子。
“苏格兰先生。”
诸伏景光停住动作,终于寻到机会正大光明地转头看过去。
站在半敞着的冰箱前,调酒师穿着件白色短袖,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南瓜,一只手拿着一根玉米,语气轻快:“你喜欢南瓜粥还是玉米粥?”
诸伏景光咽下口中的米饭,没说话。
在寂静的对视中,神津真司的笑容终于还是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样食材,面露迟疑:“……都不喜欢吗?”
坐在餐桌前的人突然放下筷子,身后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挪动,椅脚与地板之间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诸伏景光站起身,蓝色的眸子稳稳锁定那张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略带困惑的脸,开口问道:
“为什么会帮我?”
这真是一个有些破坏氛围的问题,神津真司叹了口气,转身随意将手中的两样食材放进冰箱,语气平淡,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帮你?”
他关上冰箱门,动作流畅,神色中也看不出任何不满或其他异常,完成这一切后,他才将注意力重新分给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微微侧目道:
“苏格兰先生,相信我,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格兰威士忌并不说话,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仍旧用着那种坚定的、闪烁不明情绪的眼神看向他。
神津真司突然觉得这个空间的每一处都透着种无趣。
这栋房子里过去总是很安静,现在也依旧如此,但是这两种安静是截然不同的。
在某一瞬间,他突然就有些怀念起过去那种毫无起伏的充实却又无聊的生活,神津真司背对着餐桌的方向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吃完宵夜就早些休息吧,晚安。”
他不再去关注那位客人,提起脚步,当他的左脚即将踏出厨房的那一刻,神津真司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苏格兰威士忌说:“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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