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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灰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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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灰烬

第七次了,路柔低脸,把裙子轮廓顺好。

裙子的米白色,还有其上几朵碎花,她还没适应。

头发也是,起了早染回黑色,扎马尾,鞋子也文气,指甲卸得透明。一切外表都清淡了。

她站在这条路的拐角,拐了弯,是他家的范围。

站着站着,不知多久,黄昏了。

黄昏越来越重,红色的云松松垮垮。路柔把手机亮屏,解锁,点击,慢慢向上滑动。她看那晚的对话依然新鲜:大二音乐系的江漫。

他说您好,很抱歉向别人要了你的号码。他礼貌地说我想认识你。最后,她的目光长长地停在“想邀请你来我家,请问可以吗?”

这些话一本正经、有涵养,却在热热地进犯她。

她深喘一口气。

把手机关上,路柔的目光一寸一寸从那道隔阂的铁门往上爬。空空的窗。

江漫…

他什么心思?会跟那颗痣一样坏吗?

昨晚他让她超常的敏感。她想让他多说几句,又想让他别说了。她的喉咙一直紧得痛苦。一会儿想怎么被他发现了?一会想儿还是他跟她一样也在暗中关注?他不藏了。

也许还有她想不到的曲折?

下一步,他又会对她做什么?下下步呢?

为什么是她给了他认识欲?

问号在绕,绕成一团乱丝。路柔被乱得失去警惕了。

等她清醒她只问出一句:“几点?”后,于是闭屏,她一下把手机扔远。

起床,去倒水。

水很快润过干烧的喉咙,她竭力只往最浅层去想:他在同一个小区,认识一下不是很正常吗?他多有礼节,不就是疏离的暗喻吗?他怎么可能会对你有什么。想想他的环境,想想他的生活。再想想你。你知道的,你和他有一百重不可能。

你只是好奇他长什么面孔。

这个理由把她说服了。

/

路柔第一次穿淑女裙,外表乖了。

理由:毕竟是他请客做主,她不能让他的眼睛不舒服。

她拐过弯。走十几步,去按门铃。

系白色围裙的阿姨笑着给她开门。“你是路柔吧?”

后来江漫说:她是第二个他主动邀请进他家的女生。

阿姨领着她,她恭从在身后,小步小步地走。

嵌在草坪中的石板路干净,转弯,木板路下是水道,水道通去养鱼的池塘。院墙内侧都是花,靛色花瓣铺得文静。最左,一座乘凉的古筝亭。

抬头看。两层楼,飞阁流丹。右侧,敞宽的落地阳台,一台偌大而满满当当的书架。欧式简约的桌椅,一杯下午茶放在杯垫上。

这里雕梁绣柱,奢雅得她不太好受。

阿姨倒了杯椰汁,让她在阳台的椅子上等等。

“抱歉,小江在楼上练习。”

她以为会听到“少爷”。

阿姨解释:“他最近一天必须练到九个小时。”

她摇头:“没关系。”

路柔捣着杯中的水,听阿姨的闲聊,听关于他的碎片。

江漫真正的家距离国门十几分钟,世家传承。爷爷打六七年仗,参加抗外时已是团长,回国后成为副师长,后来当了将军,离休时副兵团军校教员。

他从小军院长大。老幺。一个哥,一个姐。哥哥江廷沿海行商,曾市场垄断到国家整改,现在依旧产业郁葱。姐姐江阴一级建筑师,协会金奖不计其数。

阿姨说这套就是他姐赠给他的。为了清净,现在他一个人住。

她含糊地唔一声。

阿姨问她住哪?

不远。

用手指了指。

阿姨从楼栋再看到她身上,眼神更和蔼了,里面的倾向变化她意识到了。

她忽然烦恼现在过度敏感,敏感得心虚发涩。她不属于这昂贵的地段,她不过只是一个借住的平民租客。

租和买,可以描述那么多的贫富差距。

路柔缩紧身体,看水,顺时针旋转。

“你住这啊。”

嗯。

她觉得水渐渐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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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筝声在上面响,路柔想象他十指的从容和低头沉浸的儒雅。知觉缩得越来越小,只剩音乐和脑子里的画。

阿姨说:江漫的教养在骨子里。

路柔认同。

从不乱丢乱放,只要被给予了一定会说谢谢。一向女士先行,常做最后一个善后的人,走之前也会摆好凳子。

他从不表现愠怒的情绪,平心静气与人说话,永远和蔼可亲。做事专心致志,绝不旁骛。不鲁莽不粗俗,也从不允许自己汗流浃背、狼狈万状。

一切讲究得挑剔。

她一直用勺子转水,慢慢的。

今天太闲了,阿姨继续炫耀他的雇主:

过世的奶奶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把规矩传给了他。

五点准时起床,无论出不出门永远穿戴整齐。衣服不能褶皱,没有灰尘。白天不能床上睡,因为被骂没骨头。被子早上迭好,不到晚上睡不能铺开。站有站姿,坐有坐相,在外在里都得仪表堂堂。

混什么人群,衣服什么料,用的品,细到水杯的花色。一切必须有雅的规矩。

她却喜欢在家散头发,乱得随意。

徐妗说的对:疏离出于他的昂贵,优雅自律使他高不可攀。

一百重被一下塞到了一万重。

勺子转水,更慢了。

路柔后来还知道:为了压抑一切过瘾的动物欲望修身养性。江漫从不碰色淫、鄙视色欲。

他不喜欢野蛮做事,时刻谦逊。

再后来他这么强硬地占有她,她怔了很久。被他吻着同时被他驾驭,她绷紧了身体。他像蜕去人皮的凶兽,失去控制地一次、一次索取她。

她说疼。他说这样疼你一辈子不得忘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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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音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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