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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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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肥硕,有些瘦弱,但都有长长的胡须和奸细的尾巴,都在企图从这场大火中逃出一条生路。

那些自北向南,在火光与烟雾中疯狂逃窜的老鼠,竟然是从城北而来?!

“原来贵人们所住的地方也有老鼠?!”阿谦惊呼了一声。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原来贵人们也像老鼠。”

……这是什么话?贵人们与老鼠有什么相似之处?阿谦迷惑不解地抬头望了一眼。

他自来穿得寒素,今天也没有什么不同,仍旧是一身裋褐,只是背后多了一张长弓,一只箭囊。左肩上背了个麻袋,里面沉甸甸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头上还戴了个破草帽。

这副模样其实有点可笑,但他望向火光的目光令阿谦笑不出来。

大火点燃了一条又一条街,眼看着便向着东三道来了。

那些贵人原本应当跟着朝廷离开的,为何会滞留到现在?难道是心存幻想,偷偷给了西凉人钱帛,贿赂他们暂时地放过自己?

可惜这样的小算盘也落空了。

雒阳宫殿分为南宫和北宫,浩大壮阔,南北宫之间的通道如虹桥一般凌空而起。

千门万户,金碧交辉。

不知当初修建这样的宫殿,需要多久的时间?

也不知要多久的大火,才会将这座都城完全抹消掉?

周围一片乱糟糟的声音,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抓紧时间收拾行李搬东西,只有她同阿谦站在路口,短暂地发起呆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无一例外的大包小裹,一脸仓惶。

区别在于有的人只能靠自己两条腿,有的家中还能推出一辆小推车。

羊家算是这条街上最为家大业大的,家中养着两头骡子一匹马,还有一架小马车给夫人带着一双儿女用,省去了许多苦楚。

周遭的老鼠也越来越多,这些十分乖滑的东西从有烟有火的地方窜到能保证暂时安全的地方,甚至有的老鼠跟着百姓的脚步,向城门的方向窜了出去。

但老鼠的脚步义无反顾,百姓们却不能如此。

雒阳一套平平无奇的房子,是许多百姓一辈子,甚至是几代人攒下的心血基业。

许多人是哭着上路的,不管他们平时在街坊眼中是什么样的人,开朗或是沉默,喜欢占点小便宜,还是十分豪爽大方。

也有不愿上路的,比如有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沉默而决绝地留在了火光渐亮的祖屋里。

眉娘终于出来了,平时看起来细柳扶风的身段,此时虽有些吃力,但也十分稳当地推起了一辆小推车。陆悬鱼见到后,立刻上前一步,帮了她一把。

不同于以往,眉娘这一次并未与她说笑,只是敛容向她行了一礼,而后便招了招手,“阿谦,你过来。”

这一去不知生死,不知何年何月,甚至不知是自己的子子孙孙哪一辈才能回来?

陆悬鱼环视了一圈,发现不止眉娘一家。

许多人会磕一个头,同家园故土做一个最后道别,而后再离开。

……她似乎也应该同自己的家园道个别。

这不仅是她花了三万钱买的房子。

这是她的家。

【多可怜,想当一个平民的下场就是这样。】黑刃冷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甚至连自己的家园也无法保全。】

她不吭气地把行囊也放在了小推车上,跟着人群,推着小推车走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否认,那些公卿世家也难以避免这样的命运,放弃雒阳的董卓说不定也觉得自己像这只老鼠一样,仓惶逃窜,但你不同。】

似乎觉得她的沉默是一种软弱,黑刃的声音变得更响亮了些,甚至带了一点严厉的意味。

【你可以活得更肆意一些,更自在一些,你与他们不同。】

整座都城都在熊熊燃烧,许多燃烧殆尽的房梁开始一根接一根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但那样的声音也不能掩盖许多被遗弃的老人与孩子的哭叫,只是城中骑马穿梭巡视的西凉骑兵充耳不闻。

她沉默地推着车,偶尔扶一把走在自己身侧,行动有些迟缓的孔乙己。

【你觉得我可以活得像那些西凉兵一样吗?】

【当然可以!】它说,【你比它们强大得多,因此可以活得比它们还要肆意!】

【那我得小心些,】她说,【我不能活得那么肆意。】

黑刃沉默了一会儿,当她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它忽然又响了起来,声音里甚至透着一丝快乐。

【回头!快看!】

她种满了菜苗的园子,反复修缮过的院门,还有那间装了许多精心购置的家当的小屋,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这个黑刃真的太不地道了。

惶恐而悲怆的人群在城门处逐渐汇聚成了河流般的长队,忙乱之中,甚至也无暇去理会那些苦楚,只会看顾孩子有没有丢,车上的粮食有没有落下,又或者彼此总要有点距离,别挤到一起才好。人和人挤在一起也就罢了,马车和推车挤在一起,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要是把小车挤散架,那可就傻眼了。

凭着跟熊打一架也不会输的力量,陆悬鱼倒是成功将小推车安全送出了,只是地面泥泞不堪,走一路,就留下一路的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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