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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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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每样都买点儿吧,”董白两眼闪闪亮地说道,“我们若是长住这里,该当备些点心,拜访隔壁几家友邻才是。”

这个主意对劲儿,但是……

躺在榻上的同心勉强伸出一只手,摇了一摇,“我们出长安时未带那么多金帛……若是长住下来,这房租该怎么办,日常吃用又该怎么办呢?”

对金钱似乎没什么概念的董白转过头来看向了她,于是四娘也看向了她,李二也小心地看向了她。

看不懂气氛的小郎发现摇晃姐姐的衣角没有用,跑过来摇晃她的衣角了,“还要!还要那个!”

“好,”她说,“明天还买,放心吧。”

……平静的市井生活还没有回来,但市井间生活的烦恼先回来了。

夜深人静,大家都睡去了。原本应该同心母子和大小萝莉还有小郎睡一个屋子,她和李二睡一个屋子,但是现在同心生了病,就稍微地改动了一下,同心带着娃子睡一个屋,大小萝莉和小郎睡一个屋,炉灶那一头是李二,这一头的铺盖归她。

……所以她睡不着,要思考一下人生。

她原本应该坐在门口,或者是坐在房顶上,像一个不羁放浪爱自由的游侠那样,在月下沉默而深沉地筹谋着自己的计划。但考虑到衣服脏了就要洗,布衣多洗几次容易坏,她还是蹲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座小城宁静的夜色,思考自己该怎么搞钱比较好。

这个小院落月租500钱,其实不算很贵,但是她们现金带得不多,家当虽然不少,但也没有哪一样可以随便变卖,母羊用来挤奶,公羊大家还期待着能增产报国,暂时不能卖;一匹驽马加一架板车,能卖点钱,但她们既然不准备久住,这就是宝贵的交通工具,也不能卖。

剩下都是什么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只有买的,没有卖的。

她在这里举目无亲,想如当初那般有人引荐着谋一个杀猪匠的位置是很难了;或者她当然也可以去寻关羽,求他帮忙想想办法;她当然还是一个剑客,凭她的本事,她是可以在任何一户豪强那里获得一个优渥待遇的——甚至是诸侯。

——只要她能愿意为钱杀人。

不过没出息的咸鱼最后还是一拍大腿,起身返回了自己的铺盖前。她的行囊十分简单,除了必要的东西之外就只有铺盖和枕头,说到枕头……那个匣子外层肯定是木制的,上面的花纹极其精美,边角处镶以黄金,她抱着匣子,左右看看,偷偷溜上房顶,在月色下狠了狠心,拔出了黑刃。

【……我说,你就只会拿我干这事儿吗?】

【还会拿你挖老鼠洞呢,】她说,【我准备撬一下,看看里面是什么传家宝,要是能卖钱,正好可以补贴家用。】

今晚没有月亮,满天乌云,黑刃的剑锋上丝毫不见反光,就那么轻柔且粗暴地将剑尖塞进钥匙孔里,然后一用力——

【……………………这什么东西?】

她拿着那个玉质的,缺了一角又以黄金补齐的印章上下左右看了又看,【这东西能卖出去吗?】

黑刃不想理她,当然,她也不是认真要黑刃回答。哪怕是历史课0分选手,但凡看过几部电视剧也认得这是什么东西,但正因如此,它就显得更加可笑了。

它在许多人眼里代表了大汉的权威,朝廷的权威,天子的权威,还有神圣性,正统性,法理性,以及其他等等等等的玩意儿。

但它饥不足食,寒不足穿。

它不能阻止朝代更迭,不能阻止天灾降世,不能阻止任何一个人的死亡。

【……你等等,】黑刃突然出声了,【你这是准备干吗?】

【我给那个黄金一角抠下来,】她说,【我给它砸扁了卖钱。】

……最后是忍无可忍的黑刃制止了她,【你想干点什么都好,去打工,去扛活,去搬沙袋,赶紧去找个力气活干,放过它吧。】

……她最后还是心狠手辣地将那个匣子上镶金的边边角角都抠了下来,竟然也凑了巴掌大一堆,可见用料之考究奢靡。

拿去市廛上换了三千钱,如果省吃俭用,已经足可过一阵子,但考虑到同心要吃药,出海的话还要买船,而且她也不想让大家过得太节省,总归不能只靠这三千钱坐吃山空的。

“这城中可有什么做工的地方?”

店主思考了一下,上下打量她几眼,笑着摇摇头,“有倒是有,但郎君恐怕不成。”

“为何不成?”

“郎君入城时,不曾见县令贴出告示招募人手,去城外挖沟么?”他说道,“除却包一餐饭外,每日还有二三十钱拿,但那活计可累人,郎君这身量……”

她入城时……她哪里知道,她那时昏迷未醒。不过,每天少吃一顿饭,多拿二三十钱,虽然比不上杀猪,但她也不挑了,况且还有一个李二!一起拽去干活好了!

比起雒阳和长安,平原这土城基本上也就是个大号的邬堡,筑起来不要几十年就得修一修,再过几十年下一场雨就可能塌一段城墙,因此站在城外左顾右盼一下平原城墙,到处都是打过补丁的痕迹,有些补丁尤其新,一看就是刘备的手笔。

这样的小土城,护城河也基本跟臭水沟区别不大,大概也就只能抵挡一下意志不坚定的黄巾军,所以刘备到此之后,立刻开始招募人手挖沟,扩宽护城河。

尽管城内十分平静,问起来也没经历过战火,但只要一出城,立刻就能感受到战争的压迫感——视线范围内,竟然就找不到一棵略粗壮些的树,一望即知要么是被砍伐当辎重了,要么就是干脆坚壁清野了,留下了一树林稀稀落落的小树,在这片荒原上茁壮成长。

有些忙完春耕,得了两天闲的农人陆陆续续的,为了每天一顿饭,外加二十钱的薪水来应卯了。这些农人基本上是拉帮结伙,一来一大家子的,因此就有些挑挑拣拣的习气,脏活累活都不怎么爱干,还特喜欢挤兑外面过来的流民——比如某个十分瘦弱的小个子少年。

她从长安出发,这一路上不知杀了多少流寇和恶匪,光邬堡就少说几十,多则上百,因而不管名头显不显,反正是没什么人能欺负到她头上的。因此现在被一群农民欺负,这个感觉就很微妙……

……不是她抖m,她是真觉得这种感觉还略有一点怀念,虽说这里民风马马虎虎,做生意有缺斤少两的,做工有偷懒耍滑的,但大家从神情到言谈再到举止,看起来都有一种生活在和平状态下的放松,至少没人脸上带着朝不保夕的恐惧。

所以哪怕活干得比别人多一点,又有什么不好呢?

但李二不是这么想的。

他颠沛流离了一路,现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那些十分小市民的心思立刻又冒头了,比如说他虽没有什么卖身契,但也认陆悬鱼为主人了,并且也接受了这个小个子少年就是比他能打,就是比他有出息的事实……但跟着这位主人过上好一点儿的日子就这么难吗?

不是在雒阳就有人想拉拢陆郎君吗?不是到了长安连温侯吕布都对他另眼相看吗?不是随便一出门,就有人对他恭恭敬敬,甚至回到雒阳去暂住时,都有人登门拜访,送来各种厚礼吗?

……这人怎么就死心眼非要过来挖沟呢!不仅挖沟,还要拉着他一起挖沟!天理何在!

太阳渐渐到了日中,于是天气就变得热了起来。

主君还在不知疲倦地埋头刨沟,仆役已经悄悄溜到一边去偷懒了。

有人递了水囊过来,李二十分感激地接过,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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