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2 / 2)
自他过江之后,便在江边的渔民处听闻陆将军与五雷道之间似乎为一农女起了些争执。
渔民所关心的除了自家会不会被波及到之外,便是那名农女该是如何殊色惊人,才会引起这般倾城之祸。但太史慈却觉得,以他家贤弟的心性,未必是见色起意,多半只是如古人行事,施以援手罢了。
但无论怎样,他都要尽快赶去贤弟营中,助他一臂之力,杀退那些贼人!
太史慈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马不停蹄赶到河边的。
然后那一幅景象,他这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河对岸是一群黑袍黑幡的五雷道信徒,跪在地上不停叩首,欲降天雷,劈死河东这群“贼人”;
河岸的这一边是一群红袍红幡的浮屠教信徒,也跪在地上不停叩首,高呼灭世佛降世,要满天神佛以神通诛灭河西那群“邪祟”;
乌云密布,旗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河岸边上站着两个人。
河西是一身玄袍的五雷贤师,天下第一剑客,“列缺剑”,神情傲然,双目如电,在千万信徒的高声称颂中屹立在前,如同一尊坚不可摧的石像;
河东是一身戎装的陆悬鱼,广陵太守,“灭世佛”,神情淡漠,双眼无神,在无数红袍浮屠教信徒的高声称颂中,在一群浮屠教吹吹打打的乐声中,也站在那里好似一尊雕像;
但太史慈总觉得,他家贤弟不是自愿变成雕像的。
——似乎只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已。
第131章
尽管天气渐渐变得寒冷,但袁术在寿春的宅邸修建得极尽奢华。
火炭将四面墙都烤得暖烘烘的,地上又铺了厚厚的毛毯,香炉中冉冉飘出清甜馥郁的香气,甚至案几上还放了一盆只有春天才能见到的浆果。
但这一切都不能取悦到袁术,在收到五雷贤师的书信后,这个不足四旬的男人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到片刻,他便下定了决心。
“将伯符唤来,”他说,“我有要事寻他!”
一旁屏气凝神的谋士再也不能保持缄默了,他忙忙地伸出手,想要阻止自家主公。
“主公不可!那人多半只是黄巾余孽,故而擅于假托鬼神之词,迷惑主公……”
但当主簿阎象还没有进一步分析下去,为什么“五雷贤师”会送出这样一封信,为什么又急急忙忙要攻打广陵,他这些未说出口的话便都被袁术打断了。
“我欲得此谶久矣!”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阎象,“此为定鼎之功,他怎敢欺我?!倒是尔,竟欲阻我成此大事?!”
阎象匆匆忙忙地跪了下来,口称不敢时,一名婢女不知深浅,悄悄地走了进来。
她或许也是知道此时主君心绪不佳,不当进屋的。但作为一名奴婢,她并没有别的选择。
袁术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精最好,他原本便是四世三公的嫡子出身,天性骄肆,眼里容不得下人奴婢的一点儿差错,稍有不顺心之处,立时便会拖出去打死。
比如说,此时没有最新鲜的茶叶,那么主君也可以喝一点蜜水,但不能冷,不能热,不能浓,不能淡,亦不能用那些掺了杂味的普通蜂蜜。袁术喜爱紫云英蜜,这一壶调得刚刚好,正适合主君……
袁术完全想不到婢女那些战战兢兢的小心思,他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对大业宏图的设想之中,见婢女悄悄走近,不觉十分焦躁地用力一挥手,便打了婢女一个趔趄,那一壶蜜水也泼洒在地毯上。
“他不是想要他父亲的部曲吗?”袁术嚷道,“还他便是!除此之外,再拨四千兵卒与他!务必要将贤师给我带回来!”
袁术想了一想,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纵他已经回不来了,也要将那个谶语带回来!”
“那个谶语”对于汉朝的方士而言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知名——
代汉者,当涂高也。
一位“当涂高”之人能够“代汉”,但“当涂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混沌而模糊的谶语经常被人当作无稽之谈,王莽篡汉后,公孙述曾经解过这一句谶语,认为应在自己身上,妄图称帝,最后不过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而此刻阎象清晰地意识到,他的这位主君已经起了与公孙述一般的心思。
但这何其荒谬!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犹服事殷,此时人心仍思汉,天子又未曾失德,他怎能起了这样不臣的心思呢?!
而这样的心思后面,等来的难道会是天命?
阎象望了一眼那掉落在地毯上的水壶,其中蜜水将要流尽,而激动的袁术却丝毫未曾察觉。
……这说不定也是一种预兆,他的心中闪过如此不祥的念头。
乌云密布,其中隐隐已有雷声。
因此五雷道这一方士气大振,嚷得更卖力了,跪得更利落了,连头磕得也更起劲了。
陆悬鱼有一点怀疑,觉得要是就这么罚站下去,是不是对面能先给他们自己磕死。
但很显然五雷贤师觉得祝祷到雷云已经是空前的胜利了,他不准备借由上天之手,而是准备自己打出最后一击,干掉面前这个假货。
这位身材高大,声音如鸣雷一般低沉而响亮的大汉伸出一只手,虚扶了一扶,于是那些五雷道信徒暂时地停止了称颂之声。
“原来你就是那个刘备新遣至此的广陵太守,”大汉冷笑了一声,“曹操攻破徐州时,你曾假借我的名头,吓退曹军,你不承认吗?”
“这怎么能说是我假借你的名头呢!”她企图扯着嗓子喊一喊,但她的声线天生没这位贤师那个好底子,喊出来就特别的撕心裂肺,“你凭什么说你是列缺剑啊!”
对面一片骂声之中,大汉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你为何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堂堂七尺男儿,竟要借别人的名头退敌,当真不知羞耻!”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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