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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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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痛苦地闭上眼。

“传令下去,”她说,“兵撤千乘城。”

周围亲随大吃一惊,但任何人都没有上前阻拦。

在传令官刚刚要离开时,陆悬鱼又喊住了他。

“还有,将那些……”她说道,“将那些割下来的,青州人的鼻子,收集起来。”

即使撤军,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她要通过这一点努力,将袁谭拖在千乘城下,也将冀州军团死死拖在千乘城下。

当这支北海军缓缓而退时,也许是出于对他们的忌惮,或者说是对那位主帅的忌惮,冀州兵并未上前追击,任由他们慢慢退到数十里外的千乘城中。

但这并不代表袁谭会无视这支军队,尤其还是在撤退时收到了那样一份礼物——那是数百个青州兵的鼻子,被穿了起来,挂在河两岸的树上!

见到这一幕时,有些青州兵吓得瑟瑟发抖,而更多的士兵则咬紧牙关,向他们的主帅请求,一定要攻下千乘城,一雪前耻!

攻下这座小城没有任何的成就感,但得到主帅项上人头的成就感甚至超过了攻破北海,全据青州所能带来的快意!

因此在陆廉带着北海军进城之后,袁谭的一万余兵马立刻将千乘城围住,并且连日连夜地砍伐树木,堆砌土山,准备攻城。

陆悬鱼站在城墙上,身边跟着祢衡,沉默地注视着城外乌压压的军队。

这样的情景她似曾相识,只是上一次她无法决定这座城的生死,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祢从事想说什么?”她并未回头,只是突然地这样问道。

祢衡在她身边十分不安,似乎总是想说点什么。

听到她这样的问题,他便立刻说道,“收到将军的命令,城中便立刻开始屯粮,只是没想到战事如此之快……”

她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

但还有些事,她必须要在这场攻城战开始之前想明白。

【我做错了吗?】

【什么?】

【我可以尝试在侧翼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与袁谭决战,但我选择了撤退,】她说,【我做错了吗?】

她在与青州军的一战中,明明表现得那样完美,她是不是应该更有自信一些?

真正不世出的名将,是可以破釜沉舟,背水而战的!而她却做不到吗?

【你知道吗?战争对于你这样的人,还有许许多多想要掌控它的人而言,像个极其体贴的爱人。】

【……爱人?】

【他会勾引你,挑逗你,他令你产生错觉,他告诉你他永远爱你,令你以为你可以掌控一切,享受一切,令你觉得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黑刃的声音从含情脉脉忽然变得冷酷,【予取予求时——】

她的罩袍忽然被风吹起,寒冷而凛冽的空气一瞬间充满了她的胸腔。

于是陆悬鱼忽然冷静下来了。

【不错,我不是什么不世出的名将。】她坦率地说道。

无数名将都在“能不能扩大战果”的选择前倒下,因为承认自己并不完美,承认自己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我可以观察,可以思考,可以学习,】陆悬鱼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远处乌云般的冀州军身上,【在长安保卫战里,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

【你知道吗,城墙有的地方格外脆弱一点,还有,我得给城内的这些百姓进行一次大排查……我可不是吕布……】

第197章

在陆廉率领北海士兵进入千乘城之前,这座小城并没有完全关闭,千乘令长已经逃走,留下来的是北郡从事祢衡,而这位文官并不明白攻城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看起来十分严厉,但有着异常柔软的心肠,因此在陆廉的兵马到达千乘之前,还允许城外的百姓不断涌进城中,而狐鹿姑也就跟着进了城。

他的手下,一名自称“吴九”的牧羊人已经在城中租了一个小屋子,屋子不是很大,且年久失修,还漏雨,因而当初房租十分便宜,但现在这座涌进许多人的小城寸土寸金,这间小屋也变得金贵起来,除了房主三番五次想要涨些房租之外,也不断地有人恳求他甚至威胁他,想要分担一部分房租,并且与他合租这间长宽不过两三丈的小屋。但无论是房主的无赖还是陌生人的骚扰,对狐鹿姑来说都不算什么麻烦事,对他来说最麻烦的一件事是——

比起祢衡来说,陆廉显而易见是一个有守城经验的将领,至少她是明白奸细是怎么运作的,因此在她进城之后,立刻关闭了所有的城门,并且隔绝内外交通,不许放任何人出城,也不许放任何人入城。

一下子涌进这许多平民之后,千乘城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谣言纷纷,有人说这里会被攻破,有人说陆将军惹到了袁家,若是当真被攻破,怕不是要屠城?

还有人说屠城倒是不会,但听说陆将军割下了许多敌军的鼻子,那他们这些平民会不会也被袁谭割了鼻子呢?

与此同时,城中的卫生与治安状况也颇有些不堪入目。

祢衡的官吏数量不足以管理这月余内涌进来的数千百姓,因此整座城池变得脏乱而无序,到处都有人随地解手,被侵占得十分狭窄的土路上很快被泼满了秽物,清晨清扫一遍,夜间再被铺满,随着天气不断转暖,气味也就越来越大。而在这样拥挤的情况下,不仅想洗澡成为了奢求,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城中每一个水井口处排水打水,但城中的木柴那么少,连喝一杯开水也变成了有头有脸的本地人家才能获得的奢侈享受。

那些找到了房子的百姓一家几口,甚至十几口蜷缩在一间小屋里,有时还要带上他们的家禽或是牲口。而找不到房子的百姓就在别人家的房前屋后搭起了帐篷,有的交一点财货,有的干脆耍无赖。

抢夺与偷盗变得十分普遍,人人都需要用武力和警惕来保护自己的财产。

但最惨的那一等是连帐篷也没有,于是没有什么被偷盗的价值,只能睡在路边的人。他们或者是别人家的奴仆,或者是远处赶过来的最穷苦的平民,而能不能挺过春夜的寒风则全看他们的运气。

于是夜里总会听到附近有人在小声哭泣,清晨时冷不丁就有几个年弱体衰的老人被抬走。

当陆廉带着士兵进城,她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座城池,这样一座被混乱与窘迫,饥饿与恐惧环绕的城池。

狐鹿姑不认为陆廉能守住这样的城池,但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他要留在城里看一看,伺机而动。

在守军进入千乘城之后,恐惧的流言渐渐平息了一些,这是很正常的,看到这些身上的血迹尚未洗去的士兵离他们如此之近,也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受到保护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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