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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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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袁公此番南下是铁了心要建立一个新王朝,这些谋士自然是有从龙之功的——那曹操呢?曹操的那些文士和武将们呢?

袁公这样听曹孟德的话,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兵给兵,将来若是成了皇帝,曹孟德又要天字头一份的功劳呢?

她大概已经捋清蹋顿和他身后那些冀州人的思路了:

将兖州变成冀州军的前哨站,同时也能截断她的退路,从兖州开始,进可全面向青徐发动进攻,退可将东郡围住,逐步收紧包围圈,全歼东郡这三万余的兵力。

“这其实对荀彧来说没什么妨碍,算不得是最差的结果。”她说道。

“不错。”司马懿笑道,“就算袁绍大败刘玄德,将你们逐出青徐,往南还有刘表孙策,往西还有刘璋马腾等人,他逐鹿中原尚需时日,但只要身体抱恙,留下诸子争权,冀州必定大乱。”

“到时曹操自然是有机会的,甚至有机会全盘接收河北。”她说道,“因此对于荀彧来说,没有必要来求我。”

上一个问题,蹋顿到底为什么这条行动路线,他们大概是猜出来了。

下一个问题,荀彧到底为什么来求她发兵?

她有个颇为武人风格的答案。

“曹操既与我家主公正相互攻伐,军中士气并非小事,那些兵卒也有家人,此时听说家中父母妻儿被乌桓人劫掠杀戮,他们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打下去呢?”

为了前线士气不崩盘,荀彧也不能任由后方被洗劫。

司马懿想了想,很认真地点点头。

“将军所言皆为正论。”

她看看他。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这个一思考问题就莫名显得阴森森的小司马沉默了一会儿,并且脸上露出了一种让她感觉很陌生的神情。

不同于他经常流于表面,甚至略有一点刻意的礼仪和客气,也不同于他献计杀那些鲜卑头人时的阴狠。

他像是有些茫然,又有些悲伤,但最后还是很平静地望向了她。

“在下只是觉得……”他说道,“荀文若会来寻将军,只是因为他所说的,确实是他所想的。”

荀彧到底是曹操的臣子,还是汉臣?

与审配那种毅然决然只认袁公,不认天子的忠诚不同,荀彧的忠诚并不是绝对的。

他既想要助曹公一臂之力,又想要匡扶汉室,还天下一个太平。

……但如果这两种想法渐行渐远,甚至南辕北辙,又该怎么办呢?

帐外有人走过,带起了一阵风,帐帘便轻轻地动了动,于是引得帐内的铜质豆灯也跟着闪了一闪。

但荀彧没有动。

他身体笔直地坐在帐篷的角落里,脸对着破旧的油布帐面,于是连那一点灯火也照不到他的神情了。

他就那样沉默地坐着,任由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嚷着它们的疲惫与痛苦,而他不仅没有因为这种痛苦而放松下来,让自己略作休息,反而沉浸在了这种痛苦中。

好像冰冷的湖水,将他淹没于其中,令他感到了一种从煎熬与焦虑中短暂解脱的,精神上的快乐。

第404章

荀彧沉思的同时,陆悬鱼也在沉思。

那个灯火昏黄的小帐篷里待得很闷,因此尽管司马懿很不乐意出去走动,还是起身跟着陆悬鱼出去走一走,透透气。

……出去也没忘记要僮仆跟在身后,别的东西不带也就罢了,胡牀(床)是必须要带的。

……其实就是“马扎”。

“将军的确应当仔细计较利弊得失,”司马懿很善解人意地说道,“将军之兵,虽多却杂,与袁绍之土接壤处又极长,不可不察啊。”

她转过头看向他,“仲达以为该发兵,还是不该发兵呢?”

“荀彧既主动来求,将军若欲据兖州,自然是应当发兵的。”

发兵的好处有多少,司马懿可以给她列个一二三四五的清单出来——当然,想要拯救兖州百姓是不可能的,司马懿根本没考虑过“白打工”这个选项。

他所有的考虑,都在将兖州作为对抗袁绍的第二条前线上,要在哪里布防,在哪里增兵,在哪里与张飞的徐州军可以分兵两路,又或者合为一处。

总而言之,如果能隔着一条黄河与袁绍相峙,那肯定比现在背水一战守在东郡要强啊!

他这样讲一讲,不知不觉两个人领了四五个亲兵和僮仆就出了营,骑着马溜达到了临近黄河的一处土坡上。

河对岸就是兖州,有炊烟袅袅,有妇人站在村口大声骂孩子;有孩子一边拽着就是不乐意回棚的老牛,一边大声骂老牛;还有个垂头丧气的货郎,一条扁担挑回去时,看着还是沉甸甸的。

荀彧想救他们,她想,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她,两三年前,四五年前,又或者更早以前的她,她也许毫不犹豫地背上黑刃,冲过去大杀特杀一场,反正杀到杀不动时,撒腿跑了就是。

她那时还是“列缺剑”,是剑客,游侠,当然如果恭维一句的话,也可以被称为“剑神”。

但终归是单枪匹马杀人的人,没人对她有什么太高的期望。

她现在有兵马,有名声,甚至有爵禄了,她不再是市井间杀猪的黔首陆悬鱼,而是食汉禄,田邑三百户的纪亭侯陆廉了,于是张邈会请她指点兵法,天子会主动暗示她愿意与她结盟,甚至荀彧也跑来请求她救一救兖州的百姓。

那么,她能不能救呢?

如果她有无限的兵力,她想,如果她的军队不是一个个活着的人组成的,而是在一个什么“基地”里,用粮食、布匹、银钱之类的资源“种”出来的,她也许会有同天下为敌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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