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1 / 2)
林羡清抽了抽鼻子,脑袋往侧边歪了一下,虚虚靠在他肩头,哑着声音问:“那之后呢?”
温郁低头沉吟几秒,他偏头看了看窗外一晃而过的荒野,冬雪覆上枯木,电线杆上少有乌鹊停栖。
说话间吐出阵阵热气,温郁平静叙述:“珠算是我爷爷带我到林老爷那儿学的,后来我跳级上大学,老师知道我去报了计算机,就不喜欢我了,他大概觉得我背叛了他。”
林羡清闷着笑了下,她闭上眼,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这确实像他会做的事。”
她靠在温郁肩头,哭累了,就扣着他的手浅眠。
梦里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那也是林老爷的古董宝贝,只不过那个后轮老是掉,有时候林老爷接她放学回家,她坐在后座舔着冰棍,后轮就突然歪了出去,她从自行车上跌倒,冰棍碎了一地。
林羡清哭,傍晚的热风吹开她不对称的双马尾,白汗衫老头就用花布帕子给她擦眼泪,哄她说再买一根,然后跑到河岸下面去捞那个滚出去的自行车后轮。
半夜里还能听到老头搬着跛腿的小板凳在后院里修自行车的声音。
林老爷的东西都是旧的,偶尔林羡清用攒起来的零花钱给他买个东西,老人也舍不得用,都用花布包着,锁在抽屉里。
那个破了洞的蒲扇应该是奶奶去世前买给他的生日礼物,林老爷用了大半辈子都不舍得扔,那时候老屋子里还没安空调,林羡清睡午觉睡得满头大汗,林老爷就坐在边上,一边打呵欠一边给她扇风。
蒲扇漏风,根本扇不起来,老头困得要死,还怕自己的孙女睡不好午觉。
小时候的蒲扇风吹了十六年,吹过一个又一个四季,吹过最单纯的快乐,她成绩不好,经常拿着刚及格的试卷回家给他签字,老头从来不骂她,眯缝着眼睛板正地写下“林子祥”三个字。
他从不会觉得林羡清很丢人,总是一边嘴硬一边对她好。
林羡清睡着睡着,像是睡回了五年前的夏天。
原来那时,就是最好的日子,谁都没有走,大家都能陪着她,她仿佛有过不完的盛夏,有无数个值得期待的明天。
高铁到了目的地,车厢内响起提示到站的声音,林羡清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眼角又有湿意。
温郁用指腹蹭过她眼角,“下车吧,去医院。”
林羡清坐起来,立马飞奔下车,在马路上急急忙忙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镇夜里还欢腾着,因为没有市里管得那样严,街道旁边还有不少鞭炮碎片,红的鞭炮与白的雪掺杂在一起。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林羡清拉开门冲下去,一边大喘气一边撑在前台问着病房号。
病房门关着,他甚至舍不得花钱住个单人间,屋里都是跟他一样孤独待在医院的老人。
两人站在门口,护士说林老爷好不容易才睡着,刚刚因为疼,叫唤了一阵,打了针以后就睡了。
林羡清想给他换个好点儿的病房,温郁就出钱让医院里调剂。
温郁去交钱的时候,林羡清守在门口,她看见林老爷旁边那个床的老人翻身下来,慢吞吞戴上老花镜,摁亮了手机。
好像是发现没有消息,老人叹息一声,又躺回床上。
她看得沉默,心里酸起来。
本来跟林老爷说好了过年来看他,结果她忙忘了,违了约,让老人在病房里过了个孤独的年。
林羡清去问爷爷的情况,医生说本来给他准备了剔骨手术,把骨头上的肿瘤剔出来,结果林老爷不同意。
林老爷跟医生说,不要给他家里人打电话,人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他活了七十多年,活够了,不想浪费钱。
看着他的小鸟都飞出去了,他是开心的。
林羡清跟医生说手术一定要做,温郁捏着她发潮的掌心,说手术费他会出,让林羡清不要担心。
“我在他手底下学珠算,他没找我要过一分钱学费,现在该我报答他了。”
两人办完所有的手续,在外面睡了一晚,林羡清突然很没安全感,蜷成一团缩在温郁怀里。
温郁半阖着眸子低低看她,抬指从她耳廓滑到她后脑,理好她散落的头发。
青年轻吻着她泛红的眼皮,安抚道:“都会没事的,你这么好,想要的都会得到。”
林羡清默默抱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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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斌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到了,买了一大堆东西往病房里塞,几个人一起搭把手把林老爷转移到了单间。
林老爷瘦了不少,只剩个骨头架子一样,一贯硬朗的脸颊也凹了下去,他吐着气音:“谁叫你们来的啊?我好得很。”
林羡清一把掖住他的被子,哭说:“好个鬼。”
林老爷躺在病床上,他吃不下饭,只能挂点儿白蛋白维系。
老人的视线扫过围住病房的一圈人,松弛的眼皮挤出几滴泪,小声叫嚷着:“哎呦,搞这么煽情。”
他自从上次摔了以后记性就变差了,看见温郁还不记得两人曾经闹过矛盾,还虚虚抬指叫他过去。
徐云然虽说心里还有点不愿意,但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就任温郁上前去了。
林老爷把手虚虚搭在他手上,细细瞧了他一眼,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叹着:
“哦,是温郁啊。”
“老师知道,你是好小孩。”他很努力地笑了下,“你只是不热闹。”
“你很好,很优秀,老师特别喜欢你。”他意识有些不清醒了,瞥眼看见床头柜上的果篮里有糖,就虚虚抬指指了下,林羡清明白他的意思,拿了几颗糖给他。
老人把糖塞进温郁手心,“继续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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