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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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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怪我。”楚明诚给她系上件月白色绸绣葡萄纹大氅,笑意和煦:“今日除夕,又有我陪着,母亲不会为难你的。”

李妩嘴上说着“那就好”,心里却是暗自叹气,赵氏不为难,不代表心里不记恨。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见着姗姗来迟的小夫妻,赵氏皮笑肉不笑地受了他们的请安,并留小俩口一起用了早膳。

然而等俩人一退下,赵氏扭头就与身后嬷嬷骂道:“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总缠着我儿厮混!你瞧瞧她那狐媚子样,也不知给诚儿下了什么迷魂药,就非她不可了!”

“今日除夕,夫人莫动气。”嬷嬷安慰着,又弯腰低语:“待过完这个年,咱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用马道婆支的那一招。”

提到马道婆前两日提及的招数,赵氏眼神轻晃。

这些三教九流的下籍婆子支的招数自不怎么光彩,初听时,名门出身的赵氏很是不耻,但想到自家如今的情况,便是再龌龊的手段,只要能管用,她也愿试上一试。

“行了。”赵氏拿帕子掩唇,轻咳一声:“不提这些,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入宫,也该准备起来了。”

嬷嬷躬身应是,唤来婢女伺候赵氏沐浴更衣,熏香梳妆。

栖梧院内,素筝和音书两婢也忙着替李妩梳妆。

“世子妃,今日是除夕,您穿这条粉红色纱绣海棠花纹长袄,再配件宝蓝色襦裙,既俏丽又喜庆。”

“这件粉色长袄是去岁做的,新年新气象,不如试试上月新做的宝蓝缎绣平金云鹤上袄,大方典雅,还衬主子的肤色。”

“主子平素就穿些青色蓝色,今日入宫赴宴,还是穿鲜艳些好。”

“新年穿新衣,穿新的好!”

两婢拌起嘴来,李妩按了按额心:“行了,这两条都收起来,将橱柜里那条湖色梅兰竹暗纹刻丝袄子取来,我穿那条。”

那条湖色长袄,颜色淡雅而不失华贵,又是今年新裁,倒叫两婢都住了嘴,连忙去取。

一番换衣梳妆,已是午后,待到窗外日头偏西,李妩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还有一阵恍惚。

上巳节后,她就躲在国公府深居简出,时隔大半年,再次精心打扮,还有些怪不适应。

素筝和音书则是一左一右,对着跟前清丽出众的美人满口夸赞:“主子花容月貌,便是穿着这般素淡的颜色,也有另一种风流韵致。”

李妩笑笑,没接这茬,只道:“去书房请世子爷,说我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出门。”

“是。”音书脆生生应下,麻溜请人去了。

朱雀大街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不过现下快到闭市时辰,不少商户已开始收摊关门,想着早早归家与亲人团聚。

挂着“楚”字灯笼的马车里,李妩盯着轻晃的姜黄色蒲桃纹车帘,马车离皇城越近,她眼中的忧虑愈深。

一侧的楚明诚看出她兴致不高,揽过她的肩宽慰:“阿妩不必忧愁,当今太后仁慈宽和,陛下更是贤明君主,母亲从前那般讨好丽妃母子,陛下登基后也从未为难过咱们家,而且他一登基,就封了岳父为国子监祭酒,又对两位舅兄委以要职,上月太后还给小舅子与端王家的嘉宁郡主赐了婚,种种这般,足以说明圣上圣明贤德,胸襟广阔,你大可不必自扰……”

这番话叫李妩眉目稍微舒展。

夫君说得对,新帝既然这般重待她父兄,想来早已放下过去种种——

他如今是皇帝,富有四海,心怀江山,怎会为那点不值一提的小情小爱,耿耿于怀呢?

且她从小认识的玄哥哥,一直是位温润如玉、大度谦逊的翩翩君子。

她这般自我安慰着,心底却又冒出另一个声音,你敢肯定他真的不计较了么?那上巳节他投来的那一眼该如何解释?难道是眼花?你信吗?

我信。李妩捏紧帕子,自我洗脑般,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是眼花,是错觉,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不该自作多情,庸人自扰。

思绪纷乱间,马车“吁”得一声停下。

李妩回过神,再次掀帘,外头已是巍峨壮丽的朱色宫墙。

深冬的天色寡淡灰暗,两侧阙搂飞檐如羽翼朝外延展,那高大深邃的城门犹如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辆辆入宫的马车在茫茫天际间,犹如蝼蚁般渺小。

眼皮蓦得跳了两下,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意涌遍李妩的胸口,她本能想逃回国公府安稳恬静的后院。

然而,迎接官员女眷的领路太监已笑吟吟迎上前:“诸位夫人娘子,请随奴才入内吧。”

楚国公与楚明诚父子俩为前朝臣工,得先去宣政殿觐见天子。而赵氏与李妩这些女眷,则先入内宫拜见太后,再由太监领着入席。

一个时辰后,李妩在慈宁宫花厅的一堆乌泱泱的珠翠华裳间,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太后娘娘。

许太后一袭松绿色葫芦双喜纹凤袍,耳饰镶宝珍珠坠儿,背靠五彩织金软枕,那张在后宫中经历风霜的脸庞皱纹明显,足见三年多的冷宫生活有多么磋磨人。

好在现下苦尽甘来,丽妃与谋逆的五皇子早已化作白骨,终是她许氏的儿子登上皇位,成了这天下之主。

许太后很快就注意到人群里那抹湖色身影,眼底闪过一抹诧色。

她本想叫李妩上前说话,转念一想,现在这么多官眷,若是自己独独点了阿妩的名,未免惹眼了些。

遂按下心思,收回目光,只微笑着与身前几位宗室王妃交谈。

另一头,李妩见许太后并未多看自己,暗暗松口气。

倒是婆母赵氏投来一个复杂眼神,压低的语气满是讽意:“早就与你说过,你如今在天家眼中,压根算不得什么。偏你自视甚高,还以为人人都像我儿那般,将你当做宝贝不成?”

李妩不欲争辩,只顺着赵氏的话:“母亲说得是。”

又是一拳砸进棉花堆,赵氏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脸再不看这个惯会装样的儿媳。

及至酉时,日头落山,许太后摆驾,带着一干王公女眷赴宴。

一年之中,宫中大小宴无数,其中要属除夕宫宴最为隆重盛大,是以这场宴会也安排在低处太液池西边最为显赫的麟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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