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2)
“娘娘,您觉得我与他还能回到从前么?”李妩面色冷然,语气也极尽刻薄淡漠:“他这些时日对我的作为,已叫我恨透了他,说句大不敬的话,有时他躺在我身边,我都怕自己会忍不住……与他同归于尽。”
许太后霎时变了脸色,整个人也重重咳起来:“阿妩,你…你……怎能……咳咳……”
“娘娘放心,我虽怨恨他,却不会将我李家上下七十五口的性命开玩笑。”李妩上前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这话说的重了些,却是想叫你知道,事随境迁,我与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李妩与裴青玄。”
许太后一口气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张脸仍是苍白蜡黄,目光复杂地看向李妩,眼角含着泪水:“阿妩,哀家知道你心里苦,但你若真的怨他、恨他,想报复他,那就冲着哀家来吧,哀家给他抵命,给你赔罪。”
李妩心下酸涩,摇头道:“娘娘,我不要他的命,更不要您的命,我只愿大家各自安好,清净度日。”
说到这,她跪在许太后床边,美眸间也盛满哀哀泪水:“十指有长短,人心有偏向,阿妩知道娘娘有颗慈母心,会偏着陛下,想着事到如今,不如让阿妩从了他。是,阿妩的确可以睁一只眼闭只眼,浑浑噩噩留在这深宫之中,给他当个玩物,可也请太后往远处想想——日后他若真的立我为后,立我的孩子为太子,朝臣要如何看他?百姓要如何看他?后世史书又将如何评述他?娘娘,你难道要因一时心慈由着他贪图女色,之后留下一生污点,成为一个被后世万代唾骂成强夺臣妻的昏君吗?”
她这番话铿锵有力,有理有据,甚至还说中许太后那点难以启齿的小私心——她此刻疲累至极,只想安静为亡母悲伤一阵,不想再管这对年轻人的爱恨恩怨,甚至觉得阿妩既已在紫宸宫住了这些时日,不如就继续这样过下去罢!
现下这点小私心被李妩直接戳破,许太后只觉无比难堪,又懊悔不已,自己如何能有这样卑劣自私的想法?只顾着自家儿子快活,不顾旁人家女儿的喜乐。
“阿妩,是哀家糊涂了。”许太后满脸歉意地搀着她起来,自责叹道:“这些时日的事太多,我这脑子、还有这身子,都不听自己的使唤,有时躺在床上掉眼泪,哀家都想着,不若就跟着老太太一起走了吧。”
李妩也经历过丧母之痛,知晓母亲离世,于子女而言无异于生生从心上剜肉,那段时间她整个人也如行尸走肉般,只觉世间一切都变得灰暗苍白,了无生趣。
将心比心,她不怪许太后,何况太后便是真那样想了,也不过是人性使然,是人便会有偏爱,正如太后会偏向裴青玄,而自家父亲也会偏向自己。
“太后放心,阿妩只需您帮一个小忙。”
李妩凑到许太后身旁,低低将她的要求说了,末了,又特地提醒一句:“您宫内的大太监韩福禄是陛下的耳目,除他之外,也许还有些旁的眼线……太后不必急着清掉他们,免得打草惊蛇。您只需厘清慈宁宫到底有多少耳目,而后行事小心,避开他们便是。”
许太后听得李妩的计划本就目瞪口呆,再听她说起自己宫里的耳目,面色更是变了又变。
她看着面前这张素净娇美的容颜,忽然觉得那样的陌生。
这还是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单纯小姑娘么?
此等心计、此等胆量、此等无情、还有这份壮士断腕的果毅,与当年那个为了陷害自己而堕掉胎儿的丽妃,不遑多让。
若真的将她强留在宫里,自家阿玄……怕是也落不得好。
罢了罢了,阿妩说得对,物是人非,若是强凑在一起,成了怨侣,对双方都是折磨。
心头深深叹了口气,许太后病恹恹看向李妩,点头道:“你说的那些,哀家会帮你办好……”
稍顿,她又给她补了颗定心丸:“便是计划不慎败露了,哀家也会全力保住李府,保全你的家人,不叫皇帝牵连无辜。”
苦熬多日,终窥得一丝天光。
李妩眼眶发热,直起背脊,双手抬起,端端正正与太后一拜:“臣女李妩,叩谢太后大恩。”
第41章
之后连着半月,李妩白日慈宁宫侍疾,夜里紫宸宫侍寝。
刘进忠私下里与陈嬷嬷说:“李娘子在陛下与太后两边都如鱼得水,这皇后之位看来稳了。”
“可不是嘛。”陈嬷嬷连连赞同,心下又暗想,若是这位李娘子早先顺顺利利嫁入东宫,何需在楚国公府受那些磋磨?不过一个嫁过的妇人,还能叫陛下与太后都如此满意,毫无嫌隙,这份手段真是不容小觑。
李妩并不知旁人心中所想,便是知道她也不在乎,她现在只一门心思让自己融入后宫的生活,让她显得“充实”、“踏实”且“安分”。
日子步入五月后,天气渐渐也热了起来。及至五月中旬,宫内开始供冰。
这日午后,许太后将左右宫人屏退,只留李妩与玉芝嬷嬷在殿内伺候。
看着李妩将殿内的冰块一桶桶倒入浴桶之中,许太后满脸诧异:“阿妩这是作甚?”
“今日已是二十三,我次兄与嘉宁郡主婚仪在二十八。前两日我试过陛下的口风,看样子他仍是不放心我出宫。”李妩弯腰将冰块铺整好,又当着太后与玉芝嬷嬷的面脱了鞋袜与衣衫:“我必须得让他答应。”
脱到只剩下最后一件小衣时,李妩看向目瞪口呆的老主仆俩,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只能试试苦肉计了。”
语毕,她走进垫了厚厚一层冰块的浴桶里,纵然已是五月夏日,但赤脚踩进冰块上,那刺骨寒意直窜脚心皮肉,依旧冻得她脸上发白,身子也忍不住颤抖。
一旁的许太后与玉芝嬷嬷看着都替她冷,两张脸都皱了起来。
“阿妩,这不行,你还是快出来吧。”许太后心疼道:“女子本就容易阴虚体寒,你这样冻,会冻坏的。”
玉芝嬷嬷也担忧附和:“是啊,小娘子还是换个法子吧,这法子太折磨自己了。”
然而李妩双手牢牢抓着浴桶边,并无半分退缩之意。深深呼吸几道,待稍微适应这份寒冷,她才抬起一张白皙面庞:“既要施苦肉计,自是要吃些苦的。”
说着,她又与玉芝嬷嬷道:“劳烦玉芝姑姑帮我,将余下冰块都倒进来吧。”
许太后大惊:“还倒?”
玉芝嬷嬷也吓了一跳,看着冰鉴之中满满当当还散着烟雾的冰块,再看浴桶里只穿小衣的李妩:“这可使不得,这样冻着肯定要病的。”
“姑姑莫担忧,我要的就是病。”李妩语气坚定,再看两位长辈优柔寡断的模样,心下叹息,能遇到心慈善良的长辈是幸事,然而有时与她们打起交道,的确有些费劲。
稍定心绪,她肃了神情,望向许太后,再次开口:“太后,陛下仍旧疑心我,而我实在没时间再与他耗着,非下一剂猛药不可。阿妩知道您菩萨心肠,见不得旁人在你眼前受苦。可娘娘心疼阿妩如今受冻这份小苦,如何不念及阿妩若是被强留在宫中,日后数十年的苦痛煎熬呢?长痛不如短痛,阿妩请您给个痛快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太后还能说什么。
这些时日李妩陪在她身边,悉心照顾的同时,又一刻不忘地提醒着她,她对出宫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
许太后也算是彻底打消俩小辈重修旧好的念头,她清楚意识到,李妩心中早已没了自家儿子的位置,她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皇宫、逃离现下的一切——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且随她去吧。
“玉芝,去吧。”许太后满脸倦色地摆摆手,示意玉芝嬷嬷去倒冰块。
玉芝嬷嬷叹了口气,颔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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