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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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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归儿子儿媳孙女都已惨死,留着这堆户籍也不过一堆废纸。

“娘子。”沈老夫人颤颤巍巍转过身,朝车帘里喊了一声:“娘子,老朽愿意,求你帮帮我吧。”

逶逶垂下的苍蓝色车帘后,一片静谧。

少倾,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掀开车帘一角,露出半张容色婉丽的脸庞,她眉眼微舒,轻声道:“既然如此,朝露,先扶我祖母上车吧,我与石娘交代两句。”

三日后,长安城迎来夏日第一场雷暴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敲击着窗棂,积水沿着碧色琉璃瓦不断流下,又在湿漉漉的地上激起小小的水花。

今日是李太傅嫡女,李妩的头七。

李府上下已换下婚礼的红绸红灯笼,换作一片凄惨的白。在这瓢泼大雨里,白幡飘摇,哭声、雨声与哀乐夹杂着,整个府邸都笼罩在浓重又压抑的悲哀里。

紫宸宫内,得知楚明诚一袭缟素去了李府,皇帝清瘦的脸庞泛起一抹冰冷不耐:“他不是在与孙家议亲,还跑去作甚?”

“怎么说,也曾为姻亲……”刘进忠弱弱说着,感受到周遭愈发冷冽的气场,咽了下口水,忙道:“不过据奴才所知,上了三炷香,李侍郎就将人请出府了,并未叫他久待。”

实则是楚明诚悲恸过度,晕倒在棺椁前,被李侍郎抬上了马车——的确是没久待。

不过这些刘进忠也不敢说,自从李娘子遇难后,陛下变得愈发沉冷多疑,连带着整个皇宫上下人人自危,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一个不注意惹得陛下不快,丢了脑袋。

余光再瞥见上首之人,只见那张消瘦脸庞再无往日半分温和,眉眼冷厉,周身都散着寒意般,叫人望而生畏。

唉,刘进忠不禁在心头叹着,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是个头啊。

忽的,外头传来暗影卫首领觐见声。

一番行礼后,暗影卫总算带回了新的进展:“陛下,李娘子也许真活着。属下查到,李府出事当日,李侍郎本该在刑部坐堂,午后上值时却比平日晚了半个时辰。经调查,他那日往富春酒坊去了趟,当日傍晚,富春酒坊送至李府的除了五大坛新丰酒,还有一大缸酒糟。那缸酒糟直送去了玉照堂,说是要用作花肥。”

“属下看过富春酒坊装酒糟的缸,半人高,足以装下一具成年女子的尸骸。”暗影卫首领说着,又顿了顿:“富春酒坊的幕后东家宿晋与李侍郎素有结交,那人不但有酒坊,还有赌坊、妓馆……帮忙弄具尸首,并非难事。”

裴青玄听罢,并无诧色,只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

这几日思绪冷静下来,加之再三盘问了梧桐、陈嬷嬷、韩福禄等人,期间也去慈宁宫试探过太后几次,种种不起眼的小线索串联起来,他心下基本确定这一切都是李妩的周密计划。现在暗影卫的话,只是更加佐证了这点——

那个满口谎言、狡诈无情的小混账,并没死。

确定这个,他第一反应竟是长舒一口气。

没死就好。

只要人还活着,他迟早能找到她,抓回来好好教训,叫她为这番胆大包天的把戏付出代价。

沉吟许久,敲着桌面的长指停下,裴青玄掀起眼帘,不带情绪地吩咐暗影卫:“将那个宿晋捆了,丢进死牢。”

稍顿,他又看向刘进忠:“太后一个人在深宫无趣,让嘉宁带着阿妩那一双侄儿入宫,陪陪太后。”

她能狠心,壮士断腕,不顾一切。

李家和太后,总有心软的。

薄唇轻嘲勾起,他忽然有些好奇,是哪边先扛不住。

第47章

薄雾冥冥,晨鼓隆隆,永宁镇人的一天大都由一碗热气腾腾的永宁银丝面拉开帷幕。

在官驿饭堂用好早饭,李妩放下碗筷,吩咐石娘和朝露:“去清点下箱笼,若都收拾妥当了,便让安杜木装车,巳时出发。”

石娘与朝露闻言,皆领命去忙。

见桌边的沈老夫人仍是心不在焉,李妩倒杯茶水挪到她面前,温声安慰:“祖母宽心,宣县令已往府城发了公文,禀明此事。卧龙山的山匪人多势众,又个个穷凶极恶,本地兵力不足以抗衡,只能向上头申请援兵……不是我不想等到那群山匪落网的日子,实是朝廷公文层层上报审批,再到调兵剿匪,快的话一两月,若是慢的话,半年都有可能……您比我经历多,其中冗杂手续应当比我更清楚。”

她们一行人已在此处停留了近七日,与本地官府和百姓交流过,才知卧龙山的山匪乃是本地一块痼疾——

那些山匪狡诈多端,盘踞在易守难攻的卧龙山上,消息又极为灵通,专宰富商及一些无权无势的殷实人家。一些本地百姓还说,这些山匪或许与官府内部的人有勾结,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而知晓沈家人遇难之事,县令宣秉兼大为震怒,当即表示会为沈家讨回公道,并往上级写信求援派兵。

那位宣县令生得斯斯文文,一副清正廉明的大老爷模样,李妩与沈老夫人一开始还寄予希望,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在驿站里除了等就是等,派人去问,官府那边也只说要等上头答复——至于要等多久,迟迟没个具体答案。

李妩耗不起,时间、银钱都不允许继续在此处耗着。

“还是先回幽州老家,再做打算。”李妩道:“父亲好歹是个官身,也曾光宗耀祖,回到老家找父母官伸冤,他们应当更加重视。江陵那边我也寄了信,江陵郡守曾为父亲上峰,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沈老夫人哀叹一声:“可是见不到那些山匪绳之以法,我这心里憋着一口气,难受得很。”

李妩也理解沈老夫人的心情,沉吟片刻,她凑到老夫人耳侧低语:“我并不愿将事情想的太坏,但若真与当地人说的那样,本地官匪勾结的话,咱们继续在此处纠缠不休,也许大仇未报,我们就被人杀人灭口了……”

“这!”沈老夫人瞪大了眼,面露惊恐:“不、不会吧?”

“有何不会?”李妩面色清冷,乌眸也一片沉静:“你我都是外乡人,此处人生地不熟的,若真有人要害我们,我们防备得住?老夫人细想想,若宣县令是个好官,既知这事,定然会放在心上,替我们做主,跟紧后续。那咱们先行回去,等他日后消息便是。若他是个……黑心肠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事关生死,沈老夫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想到这些时日,除了头两日简单收敛了尸骸,办了场丧事,其余时间便是在驿站等消息。

继续耗下去,的确没甚意义。何况她也看出来,李妩已没多少耐心,急着要走了。若自己再固执己见,没准她一狠心,撂下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一番权衡利弊后,沈老夫人无奈颔首:“都听你的。”

李妩脸色这才柔和三分:“老夫人英明。”

不多时,行李都收拾妥当,装上马车。

李妩一袭素白衣衫,头戴帷帽,扶着沈老夫人一同去与县令宣秉兼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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