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日本不缺降谷零,但只有一个上野(2 / 2)
降谷零敲响上野诗织办公室的门,上野诗织说:“请进。”
降谷零走了进去,上野诗织看到是他,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你来做什么?”她有些戒备地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弓起。
“我是来向您道歉并道谢的。”降谷零低下头。
上野诗织从鼻子里发出巨大的一声哼。
“谢谢您撤销对我退厅的处分。”降谷零说。
上野诗织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报告,心情平静下来:“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我没有这么觉得。”
上野诗织露出个微笑:“那就好,因为不是你赢了,是我放过了你。”
“我知道。”降谷零说。
“你不知道。”上野诗织打断他,把那份报告丢到他面前。
降谷零拿起报告,翻开一看,发现是广田爱子的认罪书,条目清晰,一览无余,后头还有一个签名,一个指纹。
“如果我把这份报告交上去,她现在就会被送检。”上野诗织看着降谷零。
降谷零拿着报告的手抖得厉害,但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签署这份认罪书时,没有律师在场吗?”
“公安审问犯人,还允许律师在场啊?”她嘲弄地看着他,似乎在对他说:你们公安不是一向不按规章办事吗?现在痛到自己身上了,知道要按规章办事了?
降谷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您……要怎么样,才不把这份报告交上去?”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我觉得,你听不懂人话。”上野诗织看着他,“我没有交上去。没有电子版,唯一一份纸质版,就在你手里。”
降谷零愣住了。
“我想告诉你,是我放过了你。我本来可以把这份报告交上去,连黑田都不知道有这份报告的存在。我还有一份报告,关于你那天的所作所为,我也可以一起交上去,把你立地革职。黑田以为他可以保下你,其实不可以,我的权力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降谷零又出了一身冷汗。
“你和黑田瞧不起我,是不是?”上野诗织的身体往后一靠,陷进老板椅里,“你们觉得你们是做实事的,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而我是搞形式主义的官僚,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里,只会阻碍你们这些实干派,是不是?”
“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
“别装了,”上野诗织冷笑,“你就是这么觉得的,我第一天见到你,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小九九。你还瞧不起我是个女人,冲到我面前,对我大喊大叫,衣服也不穿,在问询室里吊儿郎当。你还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带队造反,我真应该把你立地革职,送进监狱。”
降谷零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他开始反思,如果上野诗织是个男人,在谈话室里,在指挥室里,他还会那样顶撞上野诗织吗?他不会。他会和上野诗织来一场男人对男人的谈话,通情达理,伴有几个只有男人才懂的笑话,最后以拍肩和握手收场,就像每一部电影里所上演的那样,就像他和黑田兵卫之间的谈话,就像他说服加藤,就像风见对他伸出手。
但上野诗织是女人,他就被激怒了,甚至冲到她面前,试图用性别带来的体格上的差距,逼她退步。
“对不起,”他真心实意地说道,“我向您道歉,为所有的一切。”
为我对您的冒犯,为我对您的轻视,为您到43岁才是警视正,为男人对女人所做的一切。
上野诗织换了一条腿继续翘着。
“你道歉了,但你以后还是不会改的。”
“我会改的。”降谷零说。
不,你不会。
但上野诗织没有说出来,她不置可否地笑笑:“反正我讨厌你,而我知道,你也讨厌我。被讨厌的人放过,对你这么骄傲的人来说,心里很不舒服吧?”
降谷零没有说话。
“我看你很在乎广田嘛。”上野诗织身体前倾,想要从他手里抽出报告,却被降谷零下意识紧紧握住,不让她抽出来。
上野诗织看着降谷零的反应,又笑了:“你在紧张什么?怕我出尔反尔?”
“没有。”降谷零手一松,上野诗织就把报告抽走了。
她开始翻报告。
“本来,我确实是想把这份报告交上去的。就像我当时,派狙击手去打落她的手枪。我当然知道,警方没有射击水平那么高超的狙击手,但我不在乎,我不关心她会不会受很严重的伤,会不会活下来。她是犯人,我按规章办事,没有人可以指摘我。甚至,如果她出事死了,我很高兴。”
降谷零看着上野诗织。
“因为我讨厌你,而你在乎她。所以你越因为她而顶撞我,我就越要让你不如意。”
降谷零垂下眼帘。
“但后来呢,我看了这份报告,我想,我讨厌你的原因,除了你之后屡屡顶撞我,最本质最开始的,还是毛利小五郎的事。”
“关于毛利先生的事,我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降谷零沉声说道。
但上野诗织没有理他,继续说了下去:“为什么我坚持程序正义?因为真正的程序正义,不会让一个好人受到冤枉,即使放走无数坏人。”
上野诗织看向降谷零的眼睛:“我坚持程序正义,是因为我尊重每一个人的价值和生命。所以,我也尊重敌人的价值和生命。我不会牺牲广田来报复你,就是这样。”
降谷零不说话了。
“我也不会牺牲你。”上野诗织说,“你觉得我是形式主义?不,我并不形式主义。我只是讨厌你,所以顺水推舟,用形式主义罚一罚你。但今时不同往昔,日本需要你,所以我就把你的处分撤销了,也不把你的所作所为报告上去。”
降谷零的喉结动了动。
“你看,像我这样的人,连讨厌的人都会放过,连犯人都会同情,真是好对付啊。”上野诗织有些自嘲。
“您是个很伟大的人,”降谷零轻轻说道,“日本不缺降谷零,但只有一个上野诗织。”
上野诗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现在奉承我,也不会抵消我对你的讨厌。”
但上野诗织把手上的报告重新递给降谷零了。
“拿着吧,”上野诗织说,“我还以为,你一出来,会先去看广田呢。”
“我和广田没有私情。”降谷零坚持。
上野诗织呵呵一笑:“这句话,你就骗骗你自己吧。”
过了一会儿,上野诗织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降谷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走,但他站在那里,拿着报告,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上野诗织说。
但酝酿许久,他都没有开口。
上野诗织想了一会儿,对他说:“之前想要直接击毙广田,是我冲动了,我道歉。”
降谷零吃了一惊,今天过来,本来是他向她道歉,但没想到,她也向他道了一个谦。
很多人从不道歉。尤其是上级,尤其是高官,绝不会向底下的人道歉。即使犯下弥天大错,也不道歉。
“但是,之前让你退厅,让你停职,我是不会道歉的。”上野诗织说。
“我知道。”降谷零说,然后对她鞠躬,是最高礼节的鞠躬,“我再次对您道歉,并致以感谢。”
上野诗织深深看了降谷零一眼:“这次放过你,是因为打击组织需要你,但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我知道你吃了教训,但时间久了,你就会忘了痛。十年后,二十年后,说不定你就会重蹈覆辙。那时,你的级别可能已经比我高了。但如果你犯了错,不管用什么方式,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说到做到。”
很多人尊敬上野诗织,更多人恨她,其中有些人,又恨又尊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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