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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只要我没死,你就是安全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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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住志保脖子的琴酒、宣布诸星大是叛徒的琴酒、杀死明美的琴酒、抓住她的琴酒、开枪打她的琴酒、命令她去杀冲矢昴的琴酒、让她去死的琴酒。

恐惧早就扎进她的骨髓,溶入她的血液,生根发芽,在她的脊椎上长出一棵大树,控制她的一举一动。

而这些,是长在组织之外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你不懂……”她喃喃。

犹如将死之人,她往后一仰,重新躺倒在沙发上,完全不顾自己形象。

只有躺着,才能舒服一点。

眼泪那么多,从眼角流下,顺着泪沟,滚入鬓角。

说不出来啊,那种害怕、那种恐惧、那种痛苦。

沉默将一切扼杀。

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她只能流眼泪,为自己流眼泪,为明美流眼泪,为志保流眼泪,为所有和她共命运的人流眼泪。

苦啊,太苦了。

他们长在组织,他们知道什么是无处可逃。

是被频繁转移住址、是被安上窃听器,连遮掩都不屑、是被监视、是被恐吓、是被威胁、是被鞭打、是被关禁闭、是被抓住。

他不懂,他当然不懂,他出生在组织外,他是卧底,他潜伏进组织,然后又叛逃。他当然不懂。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哭。

连哭泣都是静悄悄的,就像孕育她的那片沉默的土地,就像所有和她一样的人,苍白沉默,没有声音,没有面孔,消失在黑暗中,承受着一切。

她为谁哭泣?她为自己哭泣,为所有人哭泣。

“我好可怜自己,我好可怜我们所有人。”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破碎的不成句子的语言。

“你不会懂的,没有人理解我们。”

他又不属于“我们”了。

“我们就像蚂蚁,被组织轻轻一捻,就死掉了。”

没有未来,没有明天,没有希望,只有恐惧。

压力,对于未知的不安,还有恐惧。

恐惧。

伤疤永远也不会消失,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会被治愈,不会被遗忘。

好苦啊,好苦啊。

她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那个夜晚,她不断重复:“我会被抓回去的。”

“你不会的。”他抓住她的手,她手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

“会的,会的。”她不断重复,“一定会的,一切还会再次发生,这绝不是终点,一切才刚刚开始。”

“每天都有人死去,他们会抓住我的。”

“我不能再忍受了……我不能再经历一次……”

“你不懂!你没有经历过!”

“每个人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

“你们这些幸运儿!你们不懂我们的苦,你们不懂……”

“组织会被消灭的。”他说,“我们会抓到琴酒。”

“什么时候抓到?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谁也救不了我们……我们没有出路……”

组织在报复所有人。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组织那么多人,他们能全部抓到?

即使有那么一天,她也早就死了!

她已经在组织的阴影中活了十五年,她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一天、一月、一年,都不行。就连想象,都会让她的呼吸痛苦起来。

她太害怕了,太害怕了。

她早就被组织摧毁了,压垮了。

他慢慢琢磨出她的害怕了,虽然他觉得这份害怕过于夸张,但他努力理解她。

“我不懂你的痛苦,但我知道,承受痛苦的体验。”他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而哭,但我也曾哭泣过。

是的,他也曾哭泣过。

“你从不害怕。”

“我不害怕自己的死亡。”他说,“但我害怕亲人的死亡。”

对死亡的恐惧,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他不恐惧自己的死亡,他可以赌一场假死,和命运相博。但面对亲人、面对重要的人,他会不担心吗?他会不害怕吗?他一直坚称父亲只是失踪,不正是因为担心对方已经死亡了吗?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藏住那些担心、压住那些害怕、丢掉那些恐惧、忍着那些痛苦。

如果他倒下了,他身后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玛丽会保护好自己,秀吉会保护好自己,真纯会保护好自己,志保会保护好自己,但爱子呢?她能保护好自己吗?

她那么脆弱,如一株蒲苇,风一吹,就折了。

已经很久了,这种担忧已经很久没出现了。真纯出现在月台时,他慌张过,叛逃那晚等明美带着爱子和志保出现,他紧张过,收到明美短信到日本大海捞针地找她,他焦虑过,然后就是一系列和爱子有关的事:她翻墙出去、她要去自杀式袭击、她在走廊上一步步后退、她躺在病房里而机关枪即将扫射过去。

他一直很镇定,很从容,很自信,但面对她,总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情绪总是被勾动,被拨乱,被提到心口,被提到嗓子眼。

他又该如何安慰她?又该如何让她不那么害怕?

“如果组织无所不能,要来杀我们,”他慢慢开口,“他们会先杀我,再杀你,你同意我说的吗?”

爱子眨了眨眼,泪珠滚落,她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继续补充:“我是叛逃的卧底,他们想杀我,一次没成功、两次没成功,不彰显他们的无能?不更恨我?不更想要杀我?你的优先级一定排在我的后面,对不对?”

爱子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同意了。

“那么,只要我还活着,你是不是就是安全的?”

爱子惊呆了,她从没想过这种思路。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冲矢昴打断她,态度罕见地强硬起来。

“……但是杀你太困难了,他们可能会先杀我,或者把我抓住……我不想再被抓住……”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被抓住。”冲矢昴说。

爱子愣愣地看着他:“你不能保证……”

“我能保证。”冲矢昴说,“只要你没有亲眼看到我死在你面前,你就是安全的。你之前听说我死了,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你没有摸到我的尸体,我就是活着的,你就是安全的,你不会被抓住,你也不会死。你相不相信我?”

爱子不说话了。

“你同不同意我说的?”冲矢昴步步紧逼,不让她多思考,“只要我没死,你就是安全的,你认不认同?”

爱子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乱了。

冲矢昴继续补充:“从现在开始,你不乱跑,乖乖待在基地里,照我说的做,你就不会有事。”

之前的一切全部清零,从现在开始,他用生命向她许诺,背负起她的生命、她的安全、她的自由、她的一切。

不再是无惧于死亡的孤狼,而是背上了幼崽的雄狮。树上飞来一只安巢的小鸟,就不能轻易将自己连根拔起,有了家属,一切都要小心翼翼。

不能再豪赌、不能再玩命,因为他背负了别人的生命,不再是一个人。

担子就这样沉沉地压了下来,压在他的肩上、压在他的背上。

他被系住了,被牵住了,被拉住了,被绊住了,不再是一只风筝,在天地间游荡,独来独往。

承诺力有千钧,温柔充满力量,她被蛊惑住了,就像前十五年下意识服从组织命令,以为听话可以换得容身之所,她也下意识听从他的指示,不再深究那些不能推敲的细节。

其实,她只要一个人,强硬地给她指出一条路,她就会去做,并心无旁骛。但那个人不能只有强硬,要找对方式,让她心甘情愿地听话。

她点了点头,说好。

冲矢昴说:“那你还有什么害怕的吗?”

她想了很久,慢慢摇摇头。

最大的害怕已经化解了,他让她听他的话。只要他没死,她就是安全的,不是吗?

不再思考,因而不再恐惧。她只要服从,便没有任何担忧。

简单粗暴,但有效。

冲矢昴露出一丝笑意:“那我们说开了?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她垂着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冲矢昴试探地问道:“那我去开会了?”

她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她悄悄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她鼻子红红的,眼圈也红红的。

冲矢昴有些惊讶,因为她躲开了赤井的触碰,他以为她不想和他有肢体接触。但他现在是冲矢昴,或许,这就带来了不同。他站了起来,对她张开怀抱:“来吧。”

她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她发了一晚上的疯,又哭又叫,已经没了力气,开始发冷。但他的身体很温暖,很火热,很雄伟,很健壮,很有安全感。

她紧紧地抱着他,两只手环着他的腰,他的腰身很有力量,满是肌肉,不瘦也不胖,她的手指刚刚能交叉。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到自己的心跳也慢慢平稳下去。

咚、咚、咚、咚。

静谧在会客室里流动,美好的、温馨的安宁,难能可贵。无言的拥抱,身体和身体接近,心和心也靠拢了。如果没人打断,似乎他们可以抱到天荒地老下去。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冲矢昴悄悄看了看手表,已经快要一个小时了,会应该开完了,要开始行动了。

他清了清嗓子:“可以放开我了吗?”

爱子不说话,也不动,手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甚至抱得更紧了。

冲矢昴又等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好啦,我还有些事,忙完再来找你,好吗?”

她不出声,头埋得更深了。

冲矢昴拍了拍她的背:“已经没事了,我把你送回房间。”

她不想放手,她依依不舍。她刚刚猛烈发作了一回,正需要安慰、陪伴和拥抱。

“我真的要走了,”冲矢昴说,“我再不走,降谷要揍我了。”

好吧,好吧,好吧。

她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送回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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