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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饮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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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莉独自走在回房的路上,僻静冗长的走道使她感到枯燥乏味。

在埃洛伊的安排下,她的房间远离普通常规的学徒住所,这是无奈且理所当然的结果。女孩粗矮的鞋跟击打着冰冷的地面,发出短促沉闷的声响。

长廊敦实牢固的石柱上镂刻着状似藤蔓的纹路,以及身缀鲜花的女性浮雕,使坚硬的石料呈现出柔美丰茂的韵味来。

女孩停下了脚步,此前她从未注意过这些精巧的雕塑。

这是被精灵奉为田野女神并尊崇有加的达娜梅碧,女子的长发一直延至脚踝,头戴娇花冠冕,膝下簇拥着驯从的野兽与植物。她向这个世界的居民施以恩惠,赋予土地富饶与生机。

西莉端着一盘淋浇着晶亮糖浆的面包片,以及小壶温热浓醇的红茶。

她和同伴都厌倦了魔法食物华而不实的奢美味道,去找寻真正能够填饱肚子的吃食了。如果食物丰裕的滋养只能由舌尖去汲取,那么它所带来的空虚将与一阵甘美的床垠之风无异。

少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物,接着半开玩笑地面向雕刻中的女神屈膝行礼,不算虔诚地感谢着达娜梅碧给予的馈赠,但她很快便为自己的举动感到荒唐与羞耻,立刻红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长廊两侧墙壁上镶嵌的粉霞色石英,此刻已焕发出柔暖的光辉。厚重的矿物本身便如同天然的灯罩,掩去过于锋利尖锐的芒焰,只透出可用肉眼直视的恬淡光晕,温和得不抢繁星皎月一分明朗。

这是种精密复杂的控制魔法,由建造宫殿的精灵创造,迷人且一丝不苟。每日的同一时间,这些匠心独具的奇异壁灯都会逐次亮起,驱散入夜后艾瑞图萨宫的昏黑阒静,使其在朦胧的泽润中更显肃穆庄重。

借着光,西莉很快便穿过了长廊,在逐渐晦暗的走道尽头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站在门前叹息,为又一个舒适的牢笼而感到落寞与委屈。

在被埃洛伊强硬地“邀请”至此后,西莉偶尔会想起科尔温,他们短暂却多舛的缘分似乎总是将他置于险境,使她时常为男人忧心挂念。

西莉期盼着有人能够帮助、甚至解救她,却并不希望科尔温不顾一切地冒险前来。

女孩轻推开门,走进了昏暗的房间。

她将手中的餐盘放下,并绕动手指施法点燃了屋内的蜡烛,但当火光亮起后,角落挪动的人影却吓得她几乎尖叫出声。

“你在这里做什么?!”西莉厉声质问道,声音因惊吓而显得颤抖失控。

躺在软椅中的人闻声微微起身,从他的喉咙中发出了声不满的喑呜,仿佛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而女孩不该无礼地吵闹侵扰他的休憩。

阴鸷的金眸对上女孩恼怒的眼神。

卡因却像是没听见西莉的抗议一般,嗓音沙哑地开口:“上次给你的药喝了吗?”显得她激愤的情绪好似落入了泥泞的深潭,沉没地无声无息。

西莉扯了扯嘴角,不去纠结男人出现于此的原因。她本就是被夺去自由的囚徒,狱卒的来去行踪不需要向她报备,她更没有资格去揣度他一切的行动的用意。

“喝了。”女孩将脸撇到一旁,似乎对于接受卡因的好意感到尴尬与异样,但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西莉又补充道:“谢谢,药很有效。”她道谢的声音低切微弱,但她确信猎魔人的双耳不会遗漏这句话。

卡因轻哼了声,像是在敷衍地回应女孩,接着便又躺了下去,好像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西莉也不在意,默默地享用起她的晚餐,只是在内心祈祷男人不会在这里过夜。

相比诺伦,西莉对卡因其实并没有尤为深刻的畏怯恐惧。

虽然她不知道男人从何时便注意到了她,并对她产生了些微的好感,但30%这种平淡无奇的好感度给她一种自在松弛的感觉。过于极端的爱会带来不平等与枷锁,如果卡因也不具备爱人的能力,那或许疏远与冷漠才是与他相处的正确方式。

温红的烛火跳动着,屋内静得出奇,以至于西莉甚至为她咀嚼面包的声响而感到窘迫。软榻上的卡因偶尔轻微移动调整姿势,他的呼吸粗重缓慢,似乎夹杂着难以分辨的呻吟与低哼。这令女孩无法判断他是在梦中挣扎,还是身体有伤处在隐隐作痛。

犹豫许久后,西莉端起扁平的黄铜烛托向猎魔人移步靠近。

洁白的蜡泪随着女孩的迈步顺着烛身滚落,火光也逐渐照亮卡因的身躯,以及他汗涔涔的面庞。男人双目紧闭,胸口克制地起伏着,似乎正在咬牙承受难以忍耐的痛苦。他的嘴唇干裂发灰,头发也披散在脑后,显出一副无力、破绽百出的假象。

“你怎么了?”女孩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柔美和缓,却带着不温不火的疏离。

卡因感受到她正在凝望自己的脆弱与不堪,于是他睁开双眼。

跳动的刺眼火苗径直落入他变异的鎏金色眸中,男人并未因此皱眉或侧过头去,他如同夜行的蛇将瞳孔收紧为缝状竖瞳,很快便适应了这能灼伤普通人类眼珠的强光。

“我被下毒了。”他平静地与西莉对视着,深陷的眼窝看上去疲惫倦怠。

“你会好起来吗?”她轻声问着卡因。

男人瘦削的颊腮与下巴泛着新长胡茬的淡青色,西莉不太习惯看见猎魔人痛苦煎熬的模样,她感到一阵怪异与不适。

卡因长吁了口气,绞拧在一起的眉头短暂地缓和,他的身体像是捱过了一次凶狠悍戾的侵害,如同莫泰利亚的银百合旗帜般舒展开来:“这点毒还杀不死我。“他抬起沉重的眼睑再次望向西莉,却很是费力:”但如果是人类,一滴就足以送他去地狱之火中受苦。”

女孩温驯的黝黑眼珠也毫不躲闪地与他相接。她看上去并不好奇,却仍开口问道:“所以,是谁下的毒?”

“我。”卡因克制地低吟了声,接着缓慢坐起身来与西莉面对着。

男人的声音干涩,仿佛在酷热的沙漠中缺水已久的濒死之人,在他面部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几根暴起跳动的血管已呈现出骇人的青黑。

西莉诧异万分,她不理解男人如此自讨苦吃的用意,即便猎魔人的身体被改造得更为强悍耐受,卡因如今展现的反应也谈不上轻松,“为什么?”她困惑不已。

卡因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一番,但兴许是毒性发作地过于猛烈强势,最后他只艰难地吐出了句简短的总结:“这是必要的训练。”

西莉并未再次发问,因为她看见男人阖上双眼开始沉默忍耐。

他的黑发黏湿地贴在脖颈上,消瘦的颧骨此刻更显锋利,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马上便要毙命于此。但接着,最剧烈难捱的痛苦仿佛就此过去,卡因的症状变得和缓稳定,他低低地喘息,像条刚蜕完皮的蛇,大汗淋漓且气息奄奄。

“你这样···很久了吗?”西莉在卡因身旁坐下。

软椅很长,她刻意与男人之间留出一段距离,不会显得过分熟稔亲昵,却也礼貌克制。

蝮蛇对女孩来说是陌生且难以捉摸的,她不确定该用怎样的态度与手段去接近他。卡因的双眼总是蛰伏着令人生畏的阴冷,使得西莉不禁怀疑,即便她赤裸着身体去取悦引诱他,最终也只能收获屈辱与难堪。他对监管她的工作尽责用心,如同无懈可击的鹰犬爪牙,而女孩无法干扰或阻止男人向埃洛伊竭尽忠诚。

但她仍要尝试,她会更为谨慎地投其所好,直至找出能够驯服蝮蛇的正确方法。

“因为我没死在青草试炼的实验台上”,卡因的声音又低又哑,却还有力气自嘲:“所以在那之后的每一天都要进行这该死的训练。”

善用毒剂的阴狠之辈,他们血管中流淌的必然也是湿黏恶臭的毒液,他们以魔物脏污的腺体为食,体液为饮,由此百毒不再侵袭。毒蛇若是死于猛毒之下,未免太过滑稽荒唐。只是被人耻笑尚且还能忍受,若是被哪个平庸鄙俗的吟游诗人写进破烂调子里,怕是尸体腐朽残败,也难以瞑目。

“我···很抱歉。”她深知男人口中轻描淡写的青草试炼与抗毒训练,其中的严苛与残酷都非常人所能想象与承受。面对卡因言语中的戏谑,西莉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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