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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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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说张大娘是个可怜人,喊一声娘于他而言是举手之劳,所以每回张大娘望着他落泪的时候都会甜甜笑着喊一声“阿娘”,张大娘就用袖子抹干净眼泪,硬塞给他很多东西,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

阿淮似懂非懂地咬着手指,想着这个老婆婆兴许是和张大娘一样的人,虽然他对眼前之人天生就有一种抗拒,就像抗拒着所谓的“父皇”一样,但他还是心软又乖巧地放弃了挣扎,任由太后紧紧搂在怀中。

“宇儿,你饿不饿?阿娘给你做最爱的桃酥好不好......”太后如获至宝般将阿淮抱在怀中,唇角竟然绽开一抹多年未见的笑容,整个人都忽然间有了神采,一改方才黯淡颓废的模样,变得慈祥又温和,轻轻拍打着阿淮的后背道:

“或者......宇儿累了也可以在阿娘怀中睡一会儿,只是一定要醒来,不要丢下阿娘一个人......”

阿淮愁眉苦脸地被太后搂着,但是并未感受到太后的恶意,反而觉得她说的这些话像是真的,所以终究没有答话也没有揭穿,就这样静静地待着。

看到这一幕,李姑姑也泪流不止,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太后平静地笑过了,愈发觉得今日带着阿淮来慈宁宫是个正确的决定。

就在这时,屋门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好几个宫女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先将慈宁宫的宫女都一个个看住,三两下就把阿淮抢回来,赶忙送到心急如焚冲进屋子的沈如霜手中。

“阿娘,你终于来了!”阿淮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就扑到沈如霜的怀中蹭着,软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听得沈如霜一阵心疼。

她轻轻抚摸着阿淮的发顶,将他奔过来时的几根碎发都整理得服服帖帖,又疼爱地抹平衣衫上的褶皱,柔声安慰道:“阿淮不怕,有阿娘在,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阿淮乖巧地点点头依偎在怀中,开心地在沈如霜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如霜这才放下心来,冷漠锐利的目光转头刺在李姑姑和太后的身上,上下扫视时尽是防备与警惕,却再也不像两年前那样胆怯地躲藏,而是坦荡利落地一步步逼近,挺直了脊梁瞥了她们一眼,冷笑道:

“从前的账还未一笔笔算过,现在我不想管慈宁宫的闲事,你们却敢向阿淮下手,还真是和当年灌我落胎药时一样卑鄙无耻呢。”

“皇后娘娘,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和太后没有任何关系!”李姑姑吓得跪在沈如霜面前,卑微地磕头谢罪,小声狡辩道:

“太后娘娘什么都没做,只是想好好疼一疼孩子,娘娘你是知道的,小皇子长得有几分像陛下,和宇儿也确实......”

“住口!”

沈如霜听到这话更是觉得气愤又可笑,她的儿子自然有她自己来好好教导疼爱,什么时候用得着做宇儿的替代品来博得太后的喜欢?当初太后费尽心思要杀了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就因为这一点就想抢回去,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点头。

“下次决不许有这样的事!否则,我会以皇后之令让你们用性命来谢罪,至于太后娘娘您,自然会有陛下来处置,他本来就对此事痛恨至极,您说,他会怎么做?”

沈如霜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得慈宁宫所有人不寒而栗,太后也是脸色微变,将佛珠攥得越来越紧。

无人再敢多嘴半句,更是不敢再阻拦沈如霜,只能任由她拉着阿淮的手离开了慈宁宫。太后的目光模糊又迷离,仿佛隔着重重迷雾,眼睁睁看着宇儿越走越远,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着她的心肺,心口闷得喘不上气,喉咙腥甜地咳出一口黑红的血,虚弱地扶着李姑姑的手喘气。

沈如霜将太后痛苦的咳嗽声听得一清二楚,但她依旧恍若未闻地向前走,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也根本不在意别人兴许在背后议论她不敬和嚣张,只想抱着阿淮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回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沈如霜忽然发觉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利用皇后这个身份,那些人就算再看不上她的出身,也会因为她皇后的权势而感到惧怕,因此才会如此顺利地带着阿淮离开。

原来在顶端操纵权势的感觉是这样的,难怪萧凌安总是对权势有无穷无尽的渴望,甚至可以为此手染鲜血,她今日一试竟然也觉得有许多好处,起码能够保住阿淮的性命。

殊不知,她从前是最厌弃这些的,总觉得这些地位权势像牢笼一样紧紧束缚着自己,连最简单的自由都难以得到,也不屑于利用这些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人终究是会变的,她隐约觉得这些年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回想起从前会有恍如隔世之感,如今的自己.......她也觉得有些陌生了。

“阿娘,阿娘......”阿淮看到沈如霜出神,笑嘻嘻地伸出白胖的小手在她眼前挥动着,把她的目光尽数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搂着她的脖子小声道:

“那个老婆婆是谁啊?她好奇怪,但也好可怜......”

沈如霜凝视着阿淮许久,细细打量着他单纯清澈容不下一丝杂质的目光和甜甜的笑容,心间一阵酸涩,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刮了刮他微红的鼻尖,指尖扫过阿淮透着粉色的脸蛋。

这孩子一直在淳朴的折柳镇长大,宫里这么复杂的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楚,而他对人也没有什么防备心,会把所有人当做折柳镇的人一样来看待,连太后这样神志不清之人也敢贸然靠近,她实在担心会有人利用阿淮的天真下毒手。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阿淮此生都能这样单纯快乐地活下去。

“她是个疯子,阿淮下次不要靠近她。”沈如霜终究是没有将太多的恩怨告诉阿淮,只是用最温柔平常的语气教导着他,思忖了许久才含蓄地贴近他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

“这里和从前家里不一样,除了阿娘以外你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像今天这样随便就和别人走了,阿娘找不到你会很着急很难过,阿淮也不想看到阿娘难过是吗?”

阿淮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沈如霜,尽管并不是能够听懂她说的话,却还是尽力将每个字都记住,听完后小大人一样认真又郑重地点着头,感受到沈如霜浑身发颤后担心地捧着她的脸,懂事地主动贴上去安慰着她。

“阿娘放心,阿淮都知道啦!”阿淮声音清亮地回应着沈如霜,用温暖柔软的小身子尽量让沈如霜放松下来,眸光闪闪地一转悠就有了念头,嘟着嘴巴道:

“阿娘,阿淮想爹爹了,真的好久好久没看到爹爹了......”

沈如霜缓缓摇晃着阿淮的手一顿,心道陈鹿归是不可能再见的,抿着唇瓣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尽量不让孩子感受到她的紧张和无措,继续哄着怀中的阿淮,微微笑道:

“阿淮乖,阿娘不是说过爹爹有好多事情要忙吗?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见到他了,阿淮不要经常去想他,也不要觉得难过......”

“为什么呀?”阿淮确实年纪小,但是自幼聪敏灵光,并非寻常孩子那般好哄,一听就觉得这话奇怪,小脑瓜里想到了些不好的念头,眨巴几下眼睛就盈满了眼泪,抓着沈如霜的衣袖不肯松手,带着哭腔道:

“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不是不是,阿淮不要多想......”

沈如霜慌忙解释着,不想让这场意外让孩子觉得被人抛弃,毕竟陈鹿归待他极好,若是真的以为爹爹不要他,心里这道坎很难迈过去,但她又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缘由能骗住孩子,一时间只顾着否认却接不上话。

“那......爹爹是生气了不愿意回来吗?”阿淮歪着脑袋望着沈如霜,刹那间就想到了经常在巷子里看到争吵的一家三口,伤心难过地低下了头,泪水委屈巴巴地滴落在手上,一边抹泪一边道:

“是不是阿淮做错了什么呀?爹爹不喜欢阿淮了......”

“怎么会呢,阿淮一直做得很好!”沈如霜未曾想到阿淮太过懂事,竟然会朝着那方面去想,瞬间觉得心疼又无奈,赶忙用手帕替他擦干净眼泪,揉着他的脑袋埋入颈间,心间愈发慌乱难堪。

她这时候才恍然间明白,孩子也和大人一样敏感机灵,就算他想不清楚里面究竟有什么缘由,也能隐约感觉到不对劲,所以哪怕是再好的谎言也是瞒不住的,反而会让他心生怀疑,最终将这个重担压到自己的身上。

她不可能忍心看着阿淮陷入上一辈的恩怨中,这个孩子已经失去寻常人的自由和快乐,终生只能在奢华宫殿中寻找出路,她现在只求阿淮能够平安长大,就算没有自由也要正直开朗,不要被这环境沾染成一个偏执疯狂的怪物。

更何况,现在阿淮就已经起了疑心,再长大些更瞒不住了。

“阿淮很想见爹爹,是吗?”沈如霜一本正经地将阿淮放在地上,蹲下身与他目光齐平,双手扶着他稚嫩的肩膀问道。

阿淮也同样认真郑重地点头,挂着泪水的睫毛微微发颤,晶亮的眸子等着沈如霜的后话。

“阿淮,其实你只有父皇,没有什么爹爹。”沈如霜十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想要将一切都说清楚,但是一触及阿淮懵懂的目光时又狠不下心,将剩下的话咽下去,轻咳一声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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