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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分崩离析前,不是我们没有放弃你,而是你值得被爱。」
吴易然带头又是坐了公车,林语忻却察觉到公车正倾斜着十度角往山巔攀爬。
「要去山上吗?」林语忻问。
「嗯。」吴易然淡淡回。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路灯安安静静的佇立原地,等待着下一刻的明亮,公车的影子曳着好长好长。
路上,吴易然又问:「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甚么?」
林语忻正纳闷为何今日的吴易然总问些深奥又难以回答的问题,但还是仔细思索了一下。
呱呱坠地至成熟稳重,童騃纯真至风华正茂,惴慄至无惧,踉蹌至平稳,这些莫不是他们在成长的经歷。馀生漫漫,难免撞见霪雨绵绵,揉杂堪乱的低潮,却也不乏遇见天地沙鸥,波光粼粼,苦尽甘来。
生命,可以说是那么荏弱,如同一闪而逝的花火,如同一触及碎的纷纷雪花;也可以是那么坚韧,似在冷冽风中茁壮的枝芽,似在逆境困躓中奋力的他们。其实人生就是一场艰巨的游戏,期间有一帆风顺,也有崎嶇不平,而要如何在其中找到富有的意义,要如何在荏苒光阴寻找生命的价值且不枉此生。
吴易然说,他正在与生命负隅顽抗,时不时拉拔就要坠下的自己,与暗暗闃夜中不断萌芽的念头纠缠,与囹圄中将他捆绑的桎梏拉扯,明明熬过就是天堂,他却败在失望、忧虑、颓丧,败在阴悒的日子里,像薛西佛斯式的轮回,巨石反覆将我重压于身下,不论我在混沌之中如何求救,换来的是沉溺在污浊的泥淖。也曾试过在这时序的罅隙中,不断寻找活下去的理由,或是与挚友互诉衷肠,或许就能看见一线明朗,看见一丝对希望的光明,但始终是失败,始终是覬覦成空。
但世间却有人与他相反,有人热爱生命,有人享受他们淡泊悠间,又或者是轰轰烈烈的生活,即使他们自身带着痛苦,带着无法解脱的病痛。他们都说,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有生之年,发挥了多少影响世界的一点力量,做了多少改变一生的突破。他就像隔岸观望着的旁观者,看着自己的人生颓圮成荒芜的废墟,除了哀叹,没有其他作为;而他们就像在熊熊烈火中,与旁人背道而驰的英雄,他们努力抵抗逆境,使逆境转为顺境。
有一种人,他打从心底深处的佩服,他们是器官捐赠者。因为各种突发的意外,而自己天人永隔,但他们却为了还在与生命挣扎的病患,奉献了自己的一部分,像是延续了原本几乎消失殆尽的生命,他们依靠自己微小的力量,使旁人的一生有了接续下去的力量。
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丰富璀璨,在于这短短几十载的人生,是否做了富有意义的事,在于是否发挥了一点影响力,在于是否突破了自己原本平淡的人生。在歷史的洪流中,生命也许短暂,也许一瞬即逝,但却是如此珍贵,能让有限的生命体现无限的价值。
两人高深的谈论这生命的意义,因为彼此都在生与死的交界点徘徊,曾经那么靠近死亡过,也曾经那么轻易的又艰难的活着过。
「你,还会想死吗?」林语忻有些尖锐的提出问题,这种问题总是让吴易然哑口无言。
他沉默了。
还是想死,这个意念从来就没有停歇过。
林语忻以为他的存在能让吴易然的病症好起来,却只发挥到一点效用,他变开朗了,但还是执着着站在死亡边缘。
「没关係,我知道你很努力了,辛苦了。」而林语忻依旧温柔的安慰。
其实内心是失落的,她付出了那么多,她爱上了她的灵魂,那个残破却依旧绽放微微光芒,渴求重生的灵魂。
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只能和他一起哭,愿能分担一点他的痛。
虽然有时候痛不欲生,每天浸泡在死荫幽谷,四周瀰漫糜烂的死亡气息,闭上眼就是一瞬坠落,看着自己在泥淖中浮肿颓烂,无论眼前的多少浮木,要攀上却是如此困难。
有时候像个未爆弹,计时器的终点是两条线,红色和黄色,电影里都有的末日情节,是倒数计时的爆炸,还是停滞在最后几秒的求生。
这样反反覆覆,不说病人本身,就连陪伴者也筋疲力尽了。
即便是现在,他们依然没有学会坚强。
但你没有讨厌我。吴易然说。
在分崩离析前,不是我们没有放弃你,而是你值得被爱。林语忻回。
看着吴易然沉沉睡去的模样,眼睫微微颤动,张口呼吸,不知是否沉浸在梦中,林语忻就觉得心疼。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被这样折磨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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