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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郑子薇 低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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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阎小岳,是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刻,但严格说起来,也只是我单方面地认识了他这个人,而那时的小岳,正闪闪发光着,不像现在。

即便如此,我还是谢谢他,谢谢他拉了我一把。

从小我不知道爸爸是谁,也懒得去问,从小到大的日子里,母亲打理好我身边的所有事物,除了照顾我这个「公主」,母亲亦没有荒废事业。

母亲就是个超人,我爱她,但我却相当鄙视她的工作。

「曾经」在皇后酒店当公关经理,是个眾多男士追求的对象,即便有个女儿,母亲的桃花也丝毫不受影响,她每天就是和一波又一波如浪潮般的陌生男人喝酒、陪笑。

「妈,换个工作吧?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我拍着她的背部说。

母亲在夜里回到家,然而一回家就是抱着马桶呕吐。

「还不够……呕……还需要赚更多钱才行……」母亲嘴里喷出酒臭,口红都化到脸颊,她依然笑着

虽然母亲在皇后镇上班,但我们母女俩却不住在那,那边聚集了全大北市最有钱的富豪们,便利的交通设施、美化的居住环境、有保障的警备维护,能住进皇后镇,不仅是光宗耀祖,更是晋身上游社会。

只要是人都奢望住进去的地方。

母亲以前时常喊着想要住进梦寐以求的皇后镇,可惜我们家家境,并非到挥金如土的富裕地步,纵使酒店公关经理的薪水,要在邻近的秀水区或更远些的近江区买一栋豪宅,已经是绰绰有馀,但母亲却对皇后镇的憧憬依然是只增不减。

「妈,你干嘛一定要搬到皇后镇?我们现在住的秀水区就挺好的啦。」有次我从学校练完篮球回到家中,看到母亲目不转睛地,死盯着电视萤幕上的建设介绍,我忍不住问。

「当然也是为你的未来着想呀!」母亲甚至用纸笔记下电视内容。

「我都已经考进了皇后高中,这样还不够吗?」

「能考进皇后高中是你聪明,但聪明的人不一定会赚钱。」母亲招招手要我过去坐下,「你长大就知道了,钱这种东西是越滚越多,进皇后镇、进上流社会,那里的风气就能滚出钱,有钱才能让生活有品质,懂吗?」母亲说的每句话都好有道理,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当时我只是个刚入学不久的高中生,还满怀期待想用最爱的篮球创造美好高中回忆。

可是「理想」与「实际」总是有一大段落差。

几天后,家里出现了一位跟母亲年纪差不多大的阿姨,她乾瘪的脸颊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说起话来倒是高亢地令人想不去注意也不行,若要确切地形容大概就是「走鐘版的黄鶯出谷」。

「郑妈妈,我说真的,这块地现在这个价钱已经买不到了,等等还有好几个人约我看房子,你可真的得尽快考虑才行。」被母亲称为「林老师」的女人,似乎是个兼差的房屋仲介人。

「可是这价钱……」母亲面有难色。

「我跟你说,房价这东西,是不会跌的,你今天不买,明天它继续长,等你真的想买时就买不起了。」

「这样说是也没错……」

「说真的,这块地也是江会长推荐的,我想你在酒店上班应该都认识他,江会长都推荐了,还信不过吗?」林老师侃侃而谈,我被他尖锐的声音打扰到无法继续念书。

「江会长推荐……」母亲看起来大为所动。

终于,林老师离开了,他留下一叠厚厚的资料,与一张需要签名的契约书。

契约书薄薄地、像是张唾手可得地卫生纸般,但母亲却谨慎小心地将他收进柜子里。

接下来连续一周,深夜里,我时常看见母亲在客厅不睡觉,不时上网去看那间中意的房子是不是有人买走,然后来回在客厅里踱步,接着又翻出存款簿一遍遍地数着上面的金额。

「真的这么喜欢就买吧。」我见母亲魂不守舍,于是决定支持她。

这更是让母亲下定决心,她花光了所有积蓄,又跟银行贷了款-那是一个足够供应我三餐直到老死的鉅额贷款。

终于,母亲满意地入住了她长年盼望的新家。

那间被母亲称之为「甜蜜新家」的屋子,不过就是栋在铁道旁的弹丸之地,每天早晨还会被路过的火车吵醒,且那栋建筑几乎不能被称作是房子,它就像是块切了八分之一的蛋糕,然后扇形蛋糕又再被铁路给切开,而我们买较尖、较小的那部分。

母亲喜孜孜的每天四处跟邻居打招呼,为了塑造正面形象,她还定期为四周的街道做打扫、清理垃圾,成功地融入了皇后镇富豪们生活中,但我们母女完全没料到,移居皇后镇后,才是恶梦的开始。

新家买不过两周,附近的地-包含我的们屋子-开始贬值,最后它的价值缩到连母亲贷款的一半都不到,街访邻居开始对我们家各种评论,有惋惜、也有冷嘲热讽。

但母亲始终坚称自己买了幢喜欢的房子。

又半个月,大北市的政府官员找上家门,他们表示要徵收这块畸形的土地,并且开出个连近江区都买不起一间小公寓的价格。

母亲彻底慌了。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我所有积蓄买的房子,而且还有几十年的贷款要缴。」母亲所能做的,只有苦苦哀求。

「夫人。」对方是个快撑破衬衫、满脸油腻的胖子官员,神态自若地坐在我和母亲对面说:「一般情况下,的确我们不能强迫徵收,可是你们所拥有的契约书并不合法,所以只能说抱歉了。」

我想起了「走鐘黄鶯出谷」的林老师。

官员走后,母亲很长的日子里都没开口说过话,然后她因为长期积鬱问题罹患躁鬱症,有时歇斯底里地在邻居面前大肆宣扬自己的房子多棒,有时在家里用菜刀不停戳着墙壁。

「去死,去死,你们通通去死……」母亲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而我只能尖叫跪倒在地上,哭喊着拜託她放下菜刀。

母亲发疯了,她无法去酒店上班,但为了生活,我必须想办法放学后顶替她去工作,但酒店工作技能我是什么也不会。放弃了篮球、放弃了刚开始美好的高中生活,每天从酒店回来后,我都用刷子把全身上下刷过一遍,直到破皮。

然后我意外地,在酒店上班时撞见了林老师,她醉醺醺地,说出令我想想掐住她脖子的一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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