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邱济楚喋喋又道:“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对贺戋戋有意思,所以跟晋惕抢女人。我可警告你,晋惕就是个不讲理的活阎王,你敢跟他……”
沈舟颐无奈地笑了,摇头打断:“说什么呢,越说越离谱了。”
“那你为何宁愿挨打,也不肯收晋惕送的贿.赂?”
沈舟颐神色如恒:“贺沈两家已合并,我名义上也算贺家长子。若收了这等黄白之物,今后是要被人戳脊梁骨,无法做人立足的。”
邱济楚哦了声,“原来你是为这个。那贺戋戋外表纯良,实则是个薄情寡义的女子,一心盼嫁得高门去。你既不是因为她,那就最好。”
沈舟颐问:“戋戋和若雪是姊妹,你这么说戋戋,岂不是连若雪也骂上了?”
邱济楚听他谈及未婚妻,顿时脸红,啐了一口,“你莫乱说,她是她,若雪是若雪,没法相提并论的。”
沈舟颐名义上既做了贺戋戋的长兄,那么她出嫁时,沈舟颐免不得被狠宰一大笔,赔上不菲的嫁妆礼。流水似的银子,只白白流向仇人魏王府的口袋中了。邱济楚想到此节,就不住扼腕叹息。
两人在逆旅中清算好剩下的程仪盘缠,打点妥当后,欲按原计划在边陲小城寻觅蝉璧的所在。
若真能收得蝉璧带回临稽贩卖,一本万利。沈舟颐被晋惕挫磨得不轻,急需这笔钱东山再起。
时节尚在南方酷暑的五月底,北地却寒风如刀,冰冻三尺,雪虐风号。想在这处寻得传说中上好的玉石并不容易,没准还要亲攀雪山。
比起恶劣风霜,邱济楚更担心的还是杀人如麻的柔羌人。据说柔羌老王暴戾,最是和中原敌对。他二人形单影只,若真遇上当地土人,双拳难敌四手,处境十分险峻。
然凡事总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邱济楚与沈舟颐二人刚出客栈,就倒霉地遇上柔羌蛮兵排查,逼得他们不得不破财免灾。后又误入土匪巢穴,身上的金银被搜刮空空。
邱济楚宅心仁厚,为救一位同样身陷囹圄的客商,差点赔上性命。个中细节太过繁杂难以赘述,端地是九死一生,险象环生。
他们来此本为求财,财没求到,反累得满身狼狈,蝉璧的下落更杳无踪影。常说富贵险中求,有时候虽以身犯险,若天生没享福的命数,也是够不到那滔天的富贵的。
邱济楚挫败不堪,沈舟颐的心态却比他好些。两手空空不算什么,留得性命在才是最重要的。若蝉璧真那么好取得,世人早就全都发大财了。
邱济楚听劝,强自打叠精神。好不容易从土匪窝中脱身,二人均累得筋疲力尽,只欲埋头大睡个几天几夜。
但见那位被救出来的客商脸色丝丝泛青,双唇紧闭,现乌黑之色。那人罗袍锦衣,背囊里有许多文书和金银物件,像个有身份来头的人。
邱济楚去探那人鼻息,气若游丝,俨然呈中毒之状,命在顷刻。邱济楚疑色地看向沈舟颐,问他有没有法子相救。
沈舟颐自身也有骨伤,此时虚弱,歇了少顷,过去探客商的脉搏。见那人手臂上的筋如蜿蜒的黑蛇,刺破手指,流出的黑血不臭,反遗有淡淡芳香。
邱济楚紧张问:“这人中了什么毒,为何血液是香的?”
沈舟颐用巾帕将客商指尖的脓血擦拭干净,道:“他这是被柔羌特有的一种雪葬花的花刺伤到了。”
邱济楚循着沈舟颐的指点瞧去,果见那人右手中指有一处细不可察的创口。
原来柔羌的气候环境与中原大不相同,地形三面环山,瘴气笼罩其中难以消解,毒花莠草滋生,许多中原闻所未闻的稀奇虫草在这里乃是司空见惯,那等珍稀的蝉形玉石便是孕育自此地界。
“可有办法解救?”
他们做药石医术行当的,自该恪守悬壶济世的祖训,不敢见死不救。
沈舟颐抿了抿唇,保守地说:“没有把握,我只能试试。”
邱济楚捏着把汗,饶是沈舟颐医术再高明,眼下.身处野外孑然一身,无药无针,甚至连避风的窝棚都没有,沈舟颐空有手段如何施展呢?
他踱到不远处放哨,防止野狼靠近,只是以余光隐约瞥着沈舟颐。沈舟颐也不知怎地,手指在那中毒客商的唇边蹭了蹭,将脓血放出,不到半个时辰客商便苏醒了。
邱济楚惊道:“你神了,华佗在世也比不过你。”
沈舟颐啐了口血沫子,指腹有血痕,应是刚才医人时自己咬破的。邱济楚甚是好奇,但这是别人家的独传秘方,他也不好深问。这奇异而可怕的雪葬花毒,竟如此轻易就被沈舟颐破解了。
沈家祖辈上虽也行医问病,但一直不温不火,隐隐呈没落之势。但沈舟颐今日在无一药一针的情况下施展如此神术,玄之又玄,令人好生惊叹佩服,看来沈家世代行医还是颇有几分真本领的。
那客商醒转,自称姓楚,往来柔羌倒卖玉石。诚如沈舟颐之前预料,他无意间被一种白似雪的秀丽花儿扎到,当时没怎么注意,没想到后来发作起来头晕目眩,如同千千万万只小虫子同时咬噬骨髓,痛苦万状,鼎镬之苦也不如。他挥刀欲自戕,却又被土匪劫走,得遇沈邱二人。
楚公子刚刚恢复点体力,便立即检查自己的背囊,见其中重要物件并未损失,囊口紧闭,也不像被人撬开过的样子,稍稍安心。
三人在此相遇,豁出性命,都是为了寻觅柔羌那价值连城的蝉璧。楚公子感念沈舟颐的救命之恩,愿意把玉石的下落告知两人,共谋富贵。邱济楚大喜过望,便邀楚公子同行。
楚公子欣然答应,只是路上再遇见那名不见经传的雪白小花,说什么都不敢再靠近了。他询问沈舟颐到底用何神术治好自己,沈舟颐双手合十说是上天的庇佑。
楚公子知沈舟颐是临稽卖药材的清白商人后,私下邀请沈舟颐到他府邸上做事,若有机会,他能保荐沈舟颐去宫里做太医,前程无量。
沈舟颐觉察这位楚公子似与皇室沾亲带故,来头非浅,未敢轻易应承。楚公子也只是顺带一提,并没逼他。
不过此番终是因祸得福,在楚公子的带领下,两人顺利寻得蝉璧。这传说中的玉石亲眼见了,真是比传闻中更圆润耀眼。由于沈舟颐和邱济楚的钱财都被柔羌官兵抢去了,宝玉虽近在咫尺,也无法收购,还多亏楚公子慷慨解囊借给他们一笔钱。
相谢楚公子,楚公子哈哈大笑,话语中颇有惜才之意:“沈郎君那起死回生的本事,才真令人艳羡得紧,千金也不换。”
沈舟颐微微一笑,没接话茬儿。
当下邱济楚和沈舟颐各收得蝉璧回去,邱济楚的是一块,沈舟颐还更幸运些,收得一双。乳白的两只玉蝉静静卧在手心,好生雍容珍贵。他们本来还能更多收些,苦于囊中实在羞涩,只得就此作罢。
有这寸寸千金的小东西,不愁不发大财。
然命运弄人,乐极生悲,还没到临稽,邱济楚的那一块就意外碎裂了。说来可笑,竟是被他日也看夜也赏,不小心跌在地上生生摔裂的。
这一下邱济楚沮丧欲死,恨不得以头撞大墙。沈舟颐劝慰他,欲把自己购得的那两块蝉璧分一块给他。见友人如此襟怀,邱济楚更加惭愧,骨头也硬起来,坚决不要沈舟颐的施舍。
“你也不富裕,晋惕一把火把你的船都烧了,你还得靠这对玉蝉东山再起呢。”
沈舟颐说:“因缘和合,注定的。东山再不再起,倒也不打紧。”
邱济楚嗤,天下哪有真视钱财如粪土的人,他肯定是嘴硬。
然沈舟颐双眸不经意中流露的微光,恰似柔羌那狠毒要人性命的雪葬花一般,覆盖着冰冷的迷雾。他漫不经心地握着手中玉蝉,修长的骨节几乎要将它们碾碎。半晌,终还是缓缓松开手。他贪心得很,钱还远远满足不了他的心。陷阱已经布好,下.面就等着猎物上钩了。不论晋惕还是她,一个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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