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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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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边的宋君然,不由叹了一口气。

今日是中元节。

老谷主生前,曾经多次叮嘱宋君然,一定要回雍都祭拜外祖一家。!

但两位老人已故去几十年,宋君然来往雍都几次,都未能找到墓地所在,只知道一个大概范围。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愧疚。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宋君然又叹了一口气,带着备好的元宝,从车上跳了下来。

不久前下过一场大雨,京郊的土路变得有些泥泞。

他刚刚下车,还未站定,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公子当心!”

宋君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看,一个身着褐衣、两鬓斑白的熟悉身影,站在远处看向自己。

“兆公公?”

“是咱家。”兆公公笑着弯了弯腰。

说话间,宋君然的视线不由越过兆公公,向他的背后落去。

——原本只有坟包的荒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修整一新,且立满了石碑。

见状,兆公公笑了一下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谢不逢?”

“咳咳……”听到宋君然直接叫皇帝的名字,兆公公略显不自然地轻咳了几声,接着说,“陛下知道当初的事后,特意命人找来了在附近生活的老人与村民。花费几个月的时间,一一辨认了坟墓位置,将这一整片修葺,并找到了您外祖的墓地。”

兆公公自幼父母双亡,儿时受宋君然的外祖家照顾很多。

他早将两个老人看做自己的家人。

可惜他入宫之后便不曾出来,没有参加两位老人的葬礼,也不清楚他们墓地的准确位置所在。

() 如今谢不逢派人将这里找了出来,并修葺一新。

兆公公说着说着,目光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感激。

“原来如此……”

宋君然踩着泥泞走了过来,与兆公公一道,在坟前烧起了元宝。

告慰过亡灵起身之时,他忍不住想:

……谢不逢这个人,大概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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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谢不逢体内累积了几种不同的毒素。

文清辞又换了一副药。

这副药与之前的一样,都是重剂。

饮下以后,有脏腑隐痛、咳血的副作用。

按理来说吃完药之后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但是谢不逢却并没有遵从医嘱。

吃完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消失在了卧房中。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最近几天,前殿似乎热闹了不少,人来人往。

谢不逢也变得更加忙碌。

虽然知道对方是一国之君,有无数大事等着他处理,不容耽搁。

但是想到副作用,文清辞仍不免担心。

纠结了一会,他还是暂时放下医书,带着药箱快步向前院而去。

谢不逢果然在侧殿里。

见状,文清辞不由蹙眉:“陛下,您吃过药后不好好休息,怎么到这里来了?”

“爱卿是在关心朕?”谢不逢的声音,穿过珠帘传了过来。

文清辞脚步一顿,不由替自己辩解:“臣只是怕病人出了什么差错,被人误会医术不精。”

下一刻,侧殿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这座侧殿原本有一半的空间,是用来储存药物的,需要时时刻刻保持阴凉干燥。

因此房间里的窗户略少,照明有些不足。

此时谢不逢并未将灯全部点亮。

一切都藏于昏暗之中。

“陛下可有咳血?”文清辞快步走了过去。

“无妨,”谢不逢喝了一口茶道,“只是简单咳嗽而已,不信的话,爱卿可以过来自己看。”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笑意。

走近之后,文清辞看到:谢不逢的唇色正常,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刚刚的咳嗽,的确没有什么特殊的。

文清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灯火照亮了谢不逢的脸颊,他似乎非常享受文清辞的关心。

琥珀色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的人,毫不避讳地将“喜悦”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文清辞的目光下意识闪躲。

几秒后,落在了谢不逢身前的桌案上。

前几年在废帝身边时,文清辞就因为过度参与政.治给自己惹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知道作为一名医生,自己不应该关注这些。

但是看

到蚕丝玉柄卷上的字后,文清辞还是大吃一惊,忘记了将目光移走。

“爱卿在看什么?”谢不逢的声音忽然响起。

文清辞立刻将视线移开,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逾越了身份。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紧张。

然而谢不逢的反应,却和文清辞想的不同。

“爱卿,坐。”说着,谢不逢便如上次那般揽着文清辞的腰,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他的动作,无比的理所应当。

接着轻轻地将桌案上的东西拿了起来。

借着烛火生出的暖光,文清辞终于确定自己方才没有看错——案上摆着的,的确是一封圣旨!

……而且不是一般的圣旨。

“这是册封太子的诏书,”谢不逢的语气极其平静,好像他说得并非什么大事一般,末了还不忘皱眉替自己订正,“不对,应当说‘皇太弟’。”

“陛下要封二皇子为皇太弟了?”

文清辞的心忽然重重一坠,连推开谢不逢的手,起身离开龙塌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谢不逢娶了自己的“棺木”。

不娶妻,不生子。

这一切早就在暗地里摆在了台面上。

但直到看到这份诏书,文清辞方才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谢不逢究竟有多认真。

……原来最近一段时间,侧殿的热闹是因为这件事。

文清辞的语气有些震惊。

谢不逢却和他截然相反。

他没有正面回答文清辞的问题,只是开口认真纠正:“是‘衡王’。”

自己没有后妃,哪来的二皇子?

末了淡淡地说:“谢观止虽然有些……稚嫩,但是做个守成之君,还是够格的。”

谢不逢话说一半,停顿了半晌,才找出一个相对合适的词。

但文清辞却猜出,他真正想说的八成是“有点缺心眼”一类的。

谢观止的个性,从他过去压根不懂得“中庸”,完全不隐锋芒,差点给自己招来大祸上便能看出一二。

“经历废帝之事,朕想他应该也成熟了不少。”谢不逢说。

文清辞缓缓点头。

被父亲背刺,差点丢了性命,且在皇寺里禁闭几年。

谢观止再怎么说,都会不像从前那样稚嫩了。

这对他做皇帝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谢观止性格中有仁慈的一面,并不适合应付乱世,但的的确确像谢不逢说的那样,适合做一个守成之君。

说着,谢不逢忽然将桌上的奏章翻了开来。

文清辞随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

——这封奏章上密密麻麻地落满了朱批,但并不是谢不逢的笔迹。

“……这些字,是衡王殿下写的?”

谢不逢缓缓点了点头:“朕去涟和的这段时日,便是由他代掌雍都、监国理政。”

他一边翻看手

中的奏章一边说:“谢观止的表现,的确不错。”

文清辞攥紧了手心。

谢不逢去涟和的时候,带了一批人马。

彼时鼠疫事态紧急,每天忙得要命,完全没人有空提到这些。

更何况谢不逢是隐藏身份,装作巡官去的那里,未免身份暴露,太医们更是刻意回避了相关的话题。

因此直到现在,文清辞才知道,谢不逢竟然让谢观止监国……

这并不是开玩笑的。

——他在离开雍都之前,为这整个帝国,寻好了退路。

“所以…陛下是怀着可能会……”

文清辞犹豫了半天,都无法将“死”字说出口。

谢不逢轻轻点头,用下巴蹭了蹭文清辞的额头。

“对,”他轻声在文清辞的耳边说,“朕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是啊,谢不逢怎么会不知道涟和有多么危险?

他是一个上过战场的人,自是清楚黄泉路上,是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之分的。

时疫并不会因为他是天子,就将他放过。

文清辞忽然转过身,向谢不逢看去。

温暖的烛火,在漆黑的眼瞳中游动:

“若是陛下猜错,我压根没有在那里。或是我真的早就死了……陛下去到那里后,该如何?”

文清辞到现在都不知道,谢不逢是靠什么找到自己的,又有多么确定,自己就在涟和。

听到身边人的话,谢不逢的心忽然生出一阵刺痛。

他发现,哪怕文清辞好好活了下来,甚至现在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仍不敢去想“文清辞真的死了”的这个可能。

龙塌巨大,可坐可卧。

谢不逢缓缓地将文清辞抱在了怀中,任由他的脚踝,搭在盘龙之上。

意识到自己踩着什么后,文清辞立刻紧张了起来,并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

谢不逢轻轻吻文清辞的额头,并没有理会他的要求。

“那便正好。”

“……正好?”

“那朕便正好可以去寻你了。”

谢不逢忽然伸手,将玉簪自文清辞的墨发中抽了出来。

刹那间,黑发如瀑,披散在他的肩头。

灯火下,他的五官愈发脆弱、精致。

“都说人死时,是被最亲近之人带走的……若爱卿真的走了,那岂不是你来接朕?”

谢不逢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的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向往与期盼。

“到那个时候,朕定当紧紧地抓住爱卿的手,下一世投胎,也要与爱卿投到一处。”

但还好,还好文清辞还活着。

还好自己不必等到下一世……

谢不逢将细碎的吻,落在了文清辞的额间。

怀中人的脚,自龙塌边蹭过。

意识到自己踩着龙身后,文清辞终于再次想起了挣扎:“——陛下,放臣下来。”

但下一刻,怀抱着他的谢不逢,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幽深,呼吸也乱了一瞬。

反应过来什么后,文清辞忽然定在了原处,一动不动,停下了所有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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