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落53区·16(1 / 2)
夜晚,全城再次陷入黑暗。
北方集装箱几百米外就是那条肮脏的城市运河,桥洞隧道里,安隅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咬着面包。
这已经是他吃掉的第六条了,连续的战斗把人掏空,他从没这么饿过。
终端显示,生存值90%。
藤蔓从安隅身上收回,祝萄长吁一口气,“我尽力了,其余的生理亏损来自疲劳,只能祈祷任务赶紧结束,回去起码睡上12个小时。”
“谢谢。”安隅边嚼边观察着身上已近愈合的外伤,盘算着回去后睡上一个月。
比利发送完全城广播,感慨道:“出来前没想到会这么艰难啊。”
“上峰还要我们弃城。”祝萄摆弄着从自己身上扯下的一片葡萄叶,“还好律拒绝了,不然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回忆这次任务。”
安隅闻言看向里面。
秦知律坐在隧道深处,长腿一屈一伸,一身黑衣隐没在黑暗里。
进来桥洞后,他就独自去了里面。
长官似乎有些低落,安隅心想,虽然他不太可能正确感知别人的情绪,但——
他戳开记录仪拍摄下的影像。
长官确实很不对劲。
不久前,集装箱外上演了一场血腥的站桩射击。
由于畸潮太庞大,他们本应迅速脱身,等增援到来一起行动。但画面中,秦知律高立于断裂的石墙,手.枪换上专杀畸种的热能子弹,一枪接一枪,将汹涌而来的畸种成排击毙。
那些遗漏的,就交给安隅冲进畸潮补刀。
安隅恐惧开枪,因此补刀的方式是用重狙砸爆那些脏东西的脑袋,纯纯的体力活。
祝萄喊了几次要撤,可秦知律充耳不闻。那对黑眸沉得可怕,安隅早就力竭了,但回头好几次却都没敢开口。
一直撑到秦知律的储弹终于打尽。
回来后他就独自进了隧道深处。
安隅拉住探身过来拿面包的祝萄,轻声问:“是因为弃城的指令吗?”
祝萄往里面看了一眼,笑笑,“应该不是吧。”
他对着有小臂长的粗面包不知如何下手,索性掰开一半分给安隅,“当年95区,一个请求杀死两百八十万人,律有一颗很大的心脏。”
安隅抱膝想了想,“长官是个善良的人。”
“唔?”祝萄眨眨眼,“别人第一次听说都吓死了,他可是按下那个按钮的魔鬼。”
“凌秋说,判断一个人的善良,要看他愿意为其他人承担多少。”安隅轻声道:“两百八十万人,那个按钮很沉重。”
祝萄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变了。
安隅平静询问,“怎么了?”
“没。”祝萄摇摇头。他想起大脑评价安隅人性淡漠,像一头小兽。可小兽如此单纯,一眼就能看清人。
“律一直在承担,替所有人承担。”他说道:“秩序是他的底线,远远凌驾于情感。”
粗麦仁在嘴里咀嚼很久才能嚼烂,祝萄嚼得腮帮子发酸,实在难以理解安隅对这玩意的痴迷。
他含着面包小声道:“律只是弱点发作了。”
安隅迷茫,“长官有弱点?”
“律的异能确实强大得不讲道理,但也很受限。他是一个信仰秩序至死的人,太频繁地摄取畸种基因会让他陷入嗜杀和负面情绪中,大脑评估为某种自我厌弃。”祝萄嘀咕道:“不过他能打理好自己,毕竟是所有人的仰仗嘛,放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哦……”安隅点头。
祝萄压低声,“但是,如果他发作得很严重,把自己彻底关起来,就千万别凑上去。”
安隅吓了一跳,“凑上去会发生什么?”
祝萄神色少见地凝重,“还活着的人,没人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桥洞里安静了一瞬,安隅点头,用力咬了一口面包。
祝萄忽然笑,“所以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和兔子安很接近吗?”
“……”
安隅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
祝萄继续逗他,“黑塔发你的那个番看了吗,好看吗?”
安隅更郁闷了,“还好吧。”
进入桥洞不久,他就收到了黑塔传来的《超畸幼儿园》番剧片段。主角是,兔子安。
那是一个顶着兔头、穿着人类服装蹦蹦跳跳的卡通形象,生理年龄只有六岁,支棱着两只长长的耳朵,走起路来屁股后头还抖着一小团雪白的圆尾。
由于看起来天真温顺,人类把它收养进超畸幼儿园,殊不知它会在夜里偷偷潜入居民区吃人,在被警察追捕时,它瞪着一双通红如血的眼睛跑得飞快,开车也追不上——但,绝对、绝对算不上“瞬移”。
以及它发动大招“引爆”的方式是——丢炸弹。
可爱的圆尾就是炸弹,揪下来,丢出去,梆!屁股后头会再出现一颗,取之不尽,简直逆天。
黑塔附言只有简洁的三个字——很幽默。
安隅看完后消沉了足足半小时,连面包都食不知味。
祝萄又一次捂住了肚子,“你太可爱了,天啊,这么艰难的处境,我竟然和比利抱头笑了十分钟。”
“不要再笑了……求求您了。”安隅无力道。
他从没看过动漫,更不用说逛社交媒体——低保户连手机都没有,第一次拥有电子设备就是这台终端。
比利冲他挤眉弄眼,“据说最新一集中,人类已经抓住了兔子安。你害怕吗?”
安隅不想和他说话。
凌秋曾说,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这句话在此时得到了充分印证。比利和祝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却煎熬得坐立不安。
兔子安是虚构的,那他到底是什么?
迄今为止,他基因熵仍然为零,对自己的异能一知半解——他担心地看向隧道深处——秦知律还会相信他“可控”吗?
“安隅。”深处的秦知律忽然开口,“过来。”
安隅后背一紧,起身慢吞吞地向深处走去。
比利和祝萄的玩笑声在身后逐渐模糊,直到四下只剩滴答水声。他站在秦知律面前,不安道:“长官。”
“嗯。”
他在等着秦知律审问,但秦知律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那道视线一如既往难捉摸。
但,似乎比往日少了些压迫。
安隅想,他应该没有感知错,长官确实在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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