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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芥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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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沈忆寒想起此事,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远处朝天台上的一人一狮。

那头龙狮听罢照深所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道:“……好吧,算我不好,不该这样猜疑你,如今你既肯这样帮我,咱们又已心神合一,等我重聚妖身以后,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定想法子替你延续寿元。”

照深道:“我这一世的寿元、境界俱已到尽头,天道有常,强求无用,你又能替我想到什么法子?你难道觉得我帮你,就是指望着你为我做这些么?”

他语罢,却不继续解释了,只淡淡道:“……罢了,随你怎么想。”

岂知照深越是如此,龙狮反倒忍不住追问道:“小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照深不答,只道:“到子时了,明胤,别再磨蹭。”

他话音刚落,只见原本阴云密布的夜空中,云层剧烈的移转翻涌了起来,重云掩叠间,依稀露出半轮白月,照下的月光却是一片惨白,众修士忽觉四周阴风骤起,岛上雾气中依稀可闻断断续续、凄厉的女子孩童哭泣之声,十分渗人。

沈忆寒也在此时,终于将事情脉络渐渐理清,心中大概明白梦中贺兰庭的那枚狮佛芥子是从何而来的了。

这时识海中传来了云燃的声音。

“沈濯。”

沈忆寒一愣,听他唤自己,转目过去,便见云燃正垂眸看着他。

不等沈忆寒开口,云燃已道:“……待龙狮吸食魂魄,我便以蘅芜开一道裂缝,此缝最远可连通贺兰仙岛西北诸岛其中之一,你与你伯父伯母一起,我方才已传音告诉他们。”

沈忆寒愣了愣,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道:“……你这话是何意?我和伯父伯母一起……那你呢?”

云燃默然片刻,道:“我若也穿过裂缝,此缝隙旋即便会闭合,待掌门师兄、碧霞、诸派同道离开后,我自会跟上。”

沈忆寒险些被他气笑了,瞪了他半晌才道:“……你当我是傻瓜不成?那狮子是要吸食魂魄,又不是瞎了,他能这么眼睁睁放任你把如此多人送走,然后再自己离开?”

两人只传音短短两句话的功夫间,远处夜空中的金色巨狮已然张开大口,但见整座岛上弥漫着的微微发黑的雾气、裹挟着凄厉的嚎哭声,丝丝缕缕如烟般从各处浮空而起,又被吸入龙狮巨口之中。

整个过程很快,不过三两个呼吸的功夫,岛上缭绕的雾气已被龙狮吸食了大半,夜空中这妖兽原本只有轮廓的巨大躯体,也渐渐变得凝实了起来。

云燃见状目色微沉,再不犹豫,拔出身后蘅芜。

沈忆寒还未看清他的动作,眼前已出现了一道赤红的空间裂缝,这次的裂缝要比上回沈忆寒在祖师婆婆传承幻境中,见他划破的那道裂缝宽大许多,里头却一片漆黑,看不清通往何处——

崔颀与霞夫人最先飞至裂缝前,却见沈忆寒并未跟上来,仍自留在云燃身

边,半点没有与他们同行的意思,虽心下不知怎么回事,但想他二人是自幼相识的好友,默契无间,这么一会的功夫,或是两人商量出了什么别的主意,也未可知,因此并不多问,免得耽误后头其他修士的时间,御剑进入裂缝。

崔颀、霞夫人一走,其他修士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进入了那道裂缝。

反倒是沈忆寒始终未动,云燃转目垂眸看他,嘴唇轻轻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沈忆寒不等他开口,已传音道:“你既决意断后,我陪着你便是了,可你如要我自己先走,那是决计不能的。”

语罢心中却想,若按照那梦中……自己猜的不错,今日诸派修士谁先走谁后走,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反正最后大家都会安然无恙,若自己猜的错了……那也不过是和阿燃死在一处罢了,等他两个变成鬼后,定将还没来得及说的情话都补上。

云燃听了他这番话,目光好像还是一如从前般平静缓然的注视着他,却抬起了手,微凉的指腹顺着沈忆寒的颊畔一点点向下轻抚,他指尖的剑茧在沈忆寒皮肤上轻轻抵擦而过,这触感既粗糙却又柔软,叫人莫名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无言的克制。

云燃忽然问道:“沈濯,你愿与我死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极低,沈忆寒却还是清楚的听见了,微微一愣,没想到此时此刻,阿燃问他的,却是这样一个问题。

此时此刻——

夜色里龙狮正在长鲸吞水般吸食岛上的怨气与魂魄,重新凝聚妖身,修士们则争先恐后的进入那道空间裂缝,岛上其他还未被吞噬的魂魄,则发出凄厉而痛苦的呼嚎声。

阴风呼啸,怨灵哭嚎。

沈忆寒看着云燃,想也不想便答道:“自然是愿意的,若说世上有谁能叫我心甘情愿与他同死……那也只有你。”

他答得笃定平静,看向云燃的眼神中,却流露出分毫不加掩饰的眷恋与信任,不见半分惶惑恐惧,仿佛周遭的一切凄风苦雨、喧嚣混乱,都与二人没有关系一般。

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道闷雷声。

电光闪烁、照彻夜空之际——

云燃道:“好。”

这一个“好”字落下,那双一贯瞧不出分毫情绪的眼睛里,竟随之缓缓落下一滴泪来。

一滴泪,似乎微不足道,只是打湿了主人的眼睫,又在那张一贯冷峻凌厉的面容上,留下了道清浅的水痕,最后无声无息落下,没入在他黛色道袍间。

云燃面色未变,仍是那副七情不动的神情,偏偏这一滴泪的出现,却像是完好瓷器上出现了裂痕,平静湖面上荡起了波澜,生生打破了从前所有的平静和淡漠。

沈忆寒怔怔的看着云燃,半晌才回过神来,千余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好友落泪,心中的震惊无可言表,一时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道:“阿燃,你……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么?”

云燃摇了摇头,轻阖双目道:“……无妨,只是心绪稍有波动。”

他说的轻巧,沈

忆寒冷静了些,却也渐渐明白过来——

阿燃所习剑道压抑情绪、束缚心神,他千年来皆七情不动,便像极寒之地的水面覆着一层厚厚的坚冰,于他而言,这既可以说是禁锢,也可说是保护,只要冰面不破,阿燃感知世上诸般情绪,便始终像是隔着这一层厚冰,不会有太大的波荡。

如非冰面乍破,所习静功产生裂痕,心神剧烈波动之下,以云燃性情,自然不至于无法克制,骤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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