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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下半夜:我那时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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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天抢人的挣扎原来如此可笑。凉冰见识到了,当她看凯莎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吊点滴,睡得很安详,凉冰却看到了千疮百孔。究竟是打针吃药才让凯莎可以安稳入睡,还是因为感觉到时日不多,所以越睡越多。凉冰一人站在闭眼的凯莎面前,父母不在,鹤熙也不在,更没有多馀的人来打扰。刚下课总是黄昏,她穿着制服揹书包,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凯莎,好像想用意念唤醒她,但也不愿她在这里清醒,她姊姊不是会躺在这里听天由命的人。

一步向前,走向凯莎一步所用的勇气是外人难以想像,窗外模糊的残阳引人胸口发痛,凉冰没有说话,捏紧书包背带,凝望凯莎被夕阳染红的瘦弱身形,凉冰还没崩溃,也许是她不断在心里说这不是她姊姊,但也不得不接受,这是她姊姊,她爱的人,为什么她爱的人会变成这样?凉冰想不明白,难道就是这份畸形的爱害她的?对一个女人的慾望?破坏伦理道德?凉冰眼眶泛泪,原来最痛的刑罚不是自己受到多大的苦难,而是那些罪过降临到她最在乎的人身上。

对不起……凉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但是不停默念,越靠近凯莎就说越多,直到她弯腰,她们的脸距离不到几公分,凯莎却醒了。什么时候不睁开眼,偏偏这时候跟她四目交会,琥珀色的眼珠映着火红,她其实也在抗争自己的命运,是诸多无奈,命运无情,风往哪吹,她们就往哪倒。所以她对她妹妹此刻的举动是沉默,几秒后,凉冰转身要逃,凯莎叫住她。

『凉冰,你可以正常一点吗?』

此话一出,凉冰终于不能停住眼泪,分崩离析了,粉身碎骨了,仅一句话。可惜,凉冰这时太年轻,她所听到的只是表面令自己心碎的否定,还是从心爱的人口中。殊不知,凯莎的表情也很难过,她知道她这么说,她一定会恨死她,就像鹤熙恨自己一样,可是凯莎认定这条路太艰苦了,你们不要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折磨比死还可怜,不要走。

凉冰仰头,想让眼泪流快一点,赶快流完就结束了,但现实是,只要她还活着,她永远都不可能不为凯莎哭。然后该死的,一秒不差的,鹤熙也是刚下课,开门见了这场景,凉冰泪流满面,凯莎也是。一见鹤熙,凉冰大吼,猛力推门,狂奔出医院。

『鹤熙、鹤熙,拜託你跟着她,不、不要让她做出什么蠢事。』

凯莎不能太激动,鹤熙上前扶住她,听她虚弱的声调,她握住她的手,实是没什么力气,鹤熙万分心疼,她太了解凯莎了,立刻答应她,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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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遍体鳞伤了,体无完肤了。

凉冰不是第一个到车祸现场的,即便她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十字路口;凉冰也不是第一个被通知去医院的,即便她担心得要命,双手发抖。更可悲,她是深夜时分,偷偷溜进医院,还要跟护士套关係眉来眼去,那是一种出卖,凉冰无所谓,反正十几年来也是这样出卖自己。因为凉冰没办法在白天的时候,跟其他师长学生,用最可笑的身份去探望蔷薇。所有的事,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经过多少小时的手术才捡回性命,昏迷不醒一天一夜,蔷薇的妈妈哭得伤心欲绝,杜卡奥怒火滔天,要人调查清楚蔷薇这四年来都在做什么,这一台重型机车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就没有住在宿舍又是谁隐瞒了?杜卡奥的怒气最后转移到他妻子身上,出这么大的事,居然隻字未提,好大的胆子,他差点要在医院发火,是被医生阻拦。

身为将军的女儿,绝对是随时有护卫在病房外守着,凉冰很有耐心,就趁他们交班,去外头抽菸时悄悄溜进去,有点好笑,见女朋友要用这种方式,防贼似的。凉冰苦笑,她还笑得出,也只能笑,不然会哭死在厕所。这间病房多豪华就不用说了,蔷薇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只剩下呼吸,她妈妈躺在另一张床上是累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祈祷她唯一的女儿醒过来,凉冰在昏暗的灯光下只看了蔷薇的妈妈一眼就不敢看了,胸口的剧痛犹如巨石压过。转头盯着满身伤的蔷薇,眼泪是一滴也流不出来,她没资格啊。回想过去,不管自己多晚回公寓,蔷薇的眼睛都是睁开的,就等她,她的执着堪称她此生见过之最,也许就是如此,凉冰拿她的风衣盖上蔷薇,也许就是如此,那一晚以后。凉冰一语不发,弯腰,两人近在呎尺,但凉冰永远也不会知道蔷薇那时嘴唇的温度。

『凉教授。』

凉冰这次没有逃,也逃不了。所以她慢慢走,用黑发掩盖侧脸。蔷薇的妈妈对凉冰的感受太复杂,以至于太多话说不出口,就望着凉冰走。天意,蔷薇隔天早上就醒了,蔷薇第一眼看到妈妈哭得不成人形,她只剩无尽的对不起。

阳光透窗照进病房,医生来检查,并且也通知杜卡奥。妈妈在检查的过程中数度问她发生什么事,蔷薇坚持不说,直到凉冰突然出现,好端端的站在房门口,笑容依旧,从容的神态。蔷薇试图保持冷静,但无法不瞪她,在即将爆发的火山面前,凉冰走上前,好似无畏生死了,但其实凉冰怕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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