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平乱(1 / 2)
眾人骑没多远,突然就看见一名揹着五木瓜印的信使快马加鞭地赶来,一看到他们就赶紧拉住韁绳,停下马问道:「这边的几位大人,请问举办丧礼的万松寺是朝这方向吗?」
小平太答道:「没有错啊,我们刚从那边过来的,你有什么事吗?」
信使答道:「我有十万火急的讯息得让主公赶紧知道,多谢各位,就此别过!」还没等眾人答上话就又快马加鞭地走了。
弥七郎等人一阵疑惑,决定尾随信使返回万松寺。
一到万松寺,看来眾城主都已上完香,正准备离去,平手爷站在门口一一安抚眾人。
那信使跳下马,一见到平手爷就赶紧说道:「平手大人,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得向主公报告,请问主公人在何处?」
平手爷说道:「他现在不在这边,有事先向我报告。」
「鸣海城主山口教继叛变,现在鸣海城已经换上今川家的旗印了!!」信使的消息引得在场不论城主百姓皆人心惶惶。
林通胜抓住平手爷手臂说道:「五郎左,你老糊涂了吗?刚刚应该让信使到房里去报告才对的啊!」
「唔…我刚刚一直在想着殿下的事情,一时不察……」平手爷回道。
「林大人,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柴田大人显得毫不惊慌,「平手大人,我现在就返回下社城点齐人马,一个时辰后在那古野城见。」
「唔,但是殿下人现在不在,我不能擅自发出阵触动员兵马啊。」平手爷一脸为难。
柴田大人听了脸色一沉,颇不以为然,「都这种时候了,而那傢……殿下又是那副德性,你是要顾虑他还是要顾虑整个织田家?」
「欸?不一定要信长殿下来发出阵触,信行大人不也是一门吗?」弥七郎不认得说话的这人,但他显然没考虑也在场的织田信光大人,「不如我们就让信行殿下率领我们去讨罚逆贼吧?」
弥七郎左顾右盼,没看到信行,倒是林通胜一脸尷尬地说道:「是这样的,信行大人刚刚被撒了满头香灰,已经先离席去梳洗了,待会我一定把话代为转达。」
领头的人通通不在场,有些人显得手足无措,有些人却看起来乐得轻松。
「那么我们先回城待命,要是收到阵触的话,一定立刻带齐兵马赶到那古野城下,告辞了。」拋下这句话之后,城主们接二连三地离开,丝毫不给平手爷面子。
「这就是不得人心的明证,平手大人,我先返回下社城动员兵马,请你好好反思一下是否还要继续支持殿下这样的人。」柴田大人说完后,自行拉了一匹马,和自己的随从离开了。
到此阿狗觉得已经不用再继续看下去了,便拉了弥七郎等人悄悄地离开。
要找到吉法师倒不是件很难的事情,阿狗、弥七郎、小平太、胜三郎一行人带着毛利新助从万松寺骑马出发后,心有灵犀地同时朝着津岛的方向前进。然而骑到半路,阿狗却硬生生叫停,眾人当下才想起吉乃已经嫁为人妇,此时的她反而正是吉法师最不会想去见的人。
几经讨论之下,最后决定由弥七郎带路,来这个他曾经和吉法师一起来过的地方。
这座山丘称不上相当高耸,不过在浓尾平原一带,已经足够把附近的城池尽收眼底了。当年吉法师带着弥七郎来这边观察大滨城地势的时候,也不过长了几颗稀稀疏疏的小树,如今当年的小树已然壮大,旁边又多长了些林木,再过几年就会成为一座长在山丘上的小树林吧。
他们下马把马匹安顿好后,一路爬上缓坡,拨开几丛枝叶,便在一棵树下看见吉法师箕坐着眺望远方的背影。
阿狗转头便叫新助先回那古野城通知眾人找到吉法师了,新助轻轻应了几声便转头离开。
剩下的眾人正躡手躡脚想要靠近时,背对着眾人的吉法师却突然开口道:「原本我想要去找吉乃的,但后来想想,她反而是我这时最不该去找的人。」
小平太问道:「哎!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吉法师也没回过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先不说远远就听到你们的马蹄声了吧,你们走路时衣服的摩擦还有拨开枝叶的声音也不算小。」
几个人来到吉法师身边坐下,吉法师便开口问道:「家里吵翻天了吧?」
「吵到整个天都翻过一遍了。」胜三郎开玩笑道,眾人因此笑了一阵。
胜三郎看了阿狗一眼,阿狗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先别急着说出来。
吉法师笑完却是长吁了一口气,「原本我以为只要表现得比所有人都强悍,他们就会服我,结果反而被教训了一顿。说来也是,一群在沙场上征战十几年的老头怎么可能会怕一个黄毛小鬼呢?」
眾人听完沉默了一会。
然后竟然是小平太先开口了,「我说…阿吉啊,你会觉得我是因为怕你才会服你的吗?」
吉法师听了后想了一下,然后欣慰地笑了笑,「当然不是,我也从来不觉得你会怕我。」
小平太听完立刻拍了一下大腿,「说得没错!连我都不怕你了,那些老头子当然也不会怕你!所以啊,你得找别的招才行。」
眾人还等着小平太接着说些什么,结果他傻楞楞的回望眾人,「干嘛?我讲得太好让你们呆住了吗?」
胜三郎「蛤」了一声,「就这样?」
小平太回答道:「不然你们还想听什么?」
阿狗在旁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不然你当初为啥会服吉法师?论身高,你高了他一个头;论力气,你力量也大他不少。所以为啥当初我遇见你们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你的头了?」
小平太搔搔脑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似乎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干嘛的时候,阿吉总是知道要做什么。反正,听他的话总是有好处拿,不知不觉就变成他作主了。」
「说到这个,」胜三郎听完笑了笑补充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有一帮十三、四岁的混混。那时他们个头比我们高、力气比我们大,人数也比我们多,正面跟他们对上总是被打得满地找牙,还记得阿吉那时怎么带着我们解决他们的吗?」
这段故事远在弥七郎加入之前,他好奇问道:「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阿狗插话道:「那时候啊,阿吉拉着我跟踪他们好长一段时间,发现他们每隔四、五天就会去津岛的酒屋喝个大醉,然后半夜三更时才摇摇晃晃地离开津岛回自己村里。」
胜三郎接了下去,「所以啊,阿吉就拉了我们,还有彦六、新助、久作……还有谁来着?躲在路边埋伏,等到他们半夜三更醉醺醺地经过时衝出来打她们个措手不及。」
小平太也说道:「那一次真过癮啊,把长久的怨气一口气全发洩出来,那帮人有的跪地求饶,还有人当场尿湿裤子,嘻嘻。总之那天以后,那群小混混看到我们就自动闪得远远的,那时我们才八、九岁大耶。」
大家笑了一阵,阿狗又讲道:「我还记得有一次跟家里人彻底闹翻离家出走,是因为阿吉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跟家里人和解,我才能回荒子城继续住在那边。」
胜三郎也说了,「有一回我跟阿吉说我喜欢津岛一个叫阿香的女孩,于是从那次以后阿吉总是刻意让我在那女孩面前出风头,还製造机会让我跟她独处,让我最后能成功抱住她。」
吉法师插话道:「结果你嫌人家有口臭。」
眾人哈哈大笑。
胜三郎解释道:「欸,不过最后是她把我甩掉的,我可没始乱终弃喔。」
「记得记得,你为了个自己嫌她有口臭的女人,哭得唏哩哗啦的,哈!」阿狗在一旁揶揄。
「讲了那么多当年的往事,」胜三郎话锋一转,「…阿吉,你有没有注意到,几乎都是你在出主意,我们只是照办而已。」
阿狗也在旁补充,「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定都是你比别人先想出该怎么办,而且几乎都能办成。」
小平太频频点头,「说得没错,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就只是好兄弟而已,但因为你比别人都懂,所以你是我们的头。」
弥七郎似乎也懂了,「所以你们是说,只要阿吉拿得出办法来…,只要他证明织田家在他带领下会更好…」
「眾臣自然没有不服我的理由。」吉法师把话接了下去。
「就是这样。」眾人异口同声说道,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等笑声止息,阿狗板起正经脸孔,说道:「阿吉,有件大事得跟你报告。」
于是眾人和阿狗七嘴八舌地把鸣海城叛变的消息,万松寺眾城主的反应一五一十地向吉法师报告。
吉法师听完站了起来,他往前走了几步,把视线投到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怎不早说?」他回过头来对眾人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去,把这山口教继收拾掉!」
眾人赶紧上马,才行了几里,便看见新助骑着马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朝眾人大声喊道:「喂!有新消息,大事不好!」
眾人策马小跑了一会前去迎接新助,等新助在他们身边停步时,早已骑到上气不接下气。
阿狗说道:「你怎么骑个马也能这样喘?乾脆别骑马了,去城外跑个几圈练练气吧」
新助皱着眉头看了阿狗一眼,又喘了好几口气,然后咕嘟咕嘟地打开竹筒,把里面的水喝了半乾,开口第一句话就说道:「山口教继出兵了,目前正在攻打赤塚砦!」
吉法师听了竟然扬起一边嘴角,冷笑道:「哼,来得正好。」
阿狗向吉法师问道:「阿吉,眼下也不知有几个城主支持我们,万一他们不来勤王,要凭我们一城之力打他吗?」
「那当然,鸣海城是我爹在三河边境设下诸多防卫城群中最关键的支点,如果现在不赶快止血,整个三河边境都会沦陷到今川家手里。」
小平太听了便转头向新助问道:「新助,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吗?」
「听传信的估计,大概有一千五百人。」
弥七郎倒抽了一口气道:「一千五……把那古野城内所有士兵包括马回眾和一般足轻都拉出来也才九百人。」
眾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阿狗说道:「阿吉,我看还是等城主来勤王吧,最少还要有一座城的支援。」
新助听了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你们也看见刚刚葬礼上那些城主们的反映了,我怎么看都觉得只有平手爷和柴田大人在着急的感觉。」
「不用等城主们!这次平叛绝对不能靠任何城主来帮忙。」吉法师此话大出眾人意料。眾人还没反应过来,吉法师便把马鞭一挥,策马骑了出去。
吉法师看没人跟上来,又停下马回头对大家喊道:「快跟上来,那些城主都还在岸上看风向,我要让他们知道,风是往我这边吹的!」
弥七郎赶紧追了上去,其他人紧随在后。
回程的路上又遇见三、四位马回眾加入行列,原来平手爷返回那古野城之后,苦等不见吉法师返城,便将可用的人手都派了出去找人,这些马回眾都是被派出来找吉法师的。
眾人离那古野越近,遇上的马回便越多,每个都说平手爷相当焦急地守在那古野城。
为数眾多马的马回一路护送吉法师直至那古野城。
等到终于穿越那古野城的城门,只见平手爷焦急地在集合场上来回踱步,而坂井政尚已经集合了一大批马回眾在广场上待命。
「把盔甲拿上来,帮我着装!」吉法师大声喊道。
平手爷回过头来,简直喜出望外。他帮吉法师牵住韁绳,上下打量了吉法师一番,说道:「殿下,太好了,您平安无恙。老臣直至刚才都还在担心您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幸好您看似没什么大碍,太好了、太好了!」
「战事怎么样了,爷?」小姓已经送上盔甲,帮助吉法师穿戴,他边穿边问。弥七郎等其他人也赶紧着上盔甲。
「啊,是这样的,赤塚砦目前还没有新消息,应该是还在坚守。其他…各路城主的人马正在集结当中。」平手爷不疾不徐地回答,不过弥七郎不知为何却直觉认为他似乎想要隐瞒什么。
「已经等不了了,我们现在立刻出兵!」
「啊、先等等,殿下……赤塚砦守备完善,一时半刻倒不会那么容易被攻下的。倒是殿下,那古野城现有的兵力算上马回眾也不足一千,而敌军有一千五百人之眾,胜算太小了,应该先等各路城主集结才是上策。」平手爷出言劝道。
吉法师着装完毕,戴上头盔,向平手爷问道:「爷,我问你,鸣海城常驻兵力有多少。」
平手爷一听,脸色便不太对劲,「大约四百出头,但是殿下…」
「常备的武具有几套?」吉法师又问。
「六百多具,殿下,我知道您想说什……」
「所以这多出来的一千多人,便是从附近村庄强拉入伍,既没武装、也没经歷过战事的农民,纯粹是壮声势而已。」吉法师不等平手爷答完,自问自答道。
平手爷听了后,越讲越焦急,「殿下,您讲的事情,老臣也有考量过,但是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就算您想以精兵取胜,但是人数差距这么悬殊的情况下……」
「兵贵神速,爷,我现在出发了!」也不等平手爷讲完,吉法师便转身上马,下令马回眾开拔。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平手爷心一急,赶紧跟了过去,紧抓着吉法师的韁绳不放。「再等一下、再等一下,最起码等到一位城主的人马抵达,再出发也不迟,再等等、再等等……」
吉法师反问道:「爷,刚刚葬礼上的事情我都听阿狗他们讲了,各路城主不是都意兴阑珊的吗?你一直讲各路城主、各路城主,到底有多少人会来,你真的有把握吗?」
「这……」平手爷一时语塞,随后赶紧补充,「柴田大人是我们家中头号猛将,人也言出必行,刚刚在葬礼上他说一个时辰内就会率兵抵达那古野城。现在已经半个时辰了,您再等半个时辰……」
「爷,赤塚砦的守兵怕是一刻鐘都等不下去了,如果放任城池被攻陷,但我却龟缩在那古野城不出,城主们都不会再把我当回事了。」吉法师心平气和地反驳,但看来耐心似乎是达到极限了,他转过头来对着弥七郎说道:「弥七,再讲下去没完没了,你帮我把爷爷拉开,别伤着他。」
弥七郎用一双有力而鑑定的手扶住平手爷,缓慢而坚定地把他从吉法师的坐骑旁拉开。平手爷奋力抵抗,虽然他年轻时也是位勇猛的武士,无奈人已上了年纪,抵不过年轻人的力气。
弥七郎好声好气地劝道:「好了,平手大人,殿下他一定是有十足把握才会这样做的,您就相信……」
突然间平手爷回身过来打了弥七郎一巴掌。
「你……!」平手爷一脸激动,气愤地说道:「你平时跟在殿下身旁作威作福、吃香喝辣,以殿下朋友的身分自居,到了这关键时刻,不以他的角度为他着想,竟然还陪着他一起胡闹,支持他做这么糊涂的决定!你这奸妄小人,你算什么朋友!!」说完又再赏了弥七郎一巴掌。
「好了好了,爷,你别这么激动。弥七,爷只是在气头上,你别放在心上。」吉法师骑在马上,分别对着两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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