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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青与火 5.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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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最近她都会不吹头发就趴在桌上睡觉,搞得好像我们在欺负她一样。」

每次听到这些,刘安诗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走过去,还是只能装作没听到的直视前方。当她拉开寝室的门,能实际的感觉到尷尬的氛围跟尷尬的视线,像是黏液一样,直到门关上了还是在她身后牵着丝。

话语还是从窗子的纱网穿进来了,那一头的人说:「啊,真是会挑时间。」

她只能默默的想,那扇窗的纱网一定是装饰用的,什么都隔离不了,无论是这个世界的刻薄,自以为是的细声交谈,还是半夜扰人的小虫。

从柜子拿出即溶奶茶,用水壶里本来就有的热水冲了一杯,却喝了一口就再无兴趣,她从来没想过有那么一天,连奶茶也变得索然无味。

然后,那个词又被扔了进来:

「活该。」

她心里一震,差点把茶杯摔了,忽然间呼吸又急促了起来,说不清心脏是为紧张还是恐惧而跳动,她无法形容无数次听到这种话之后的确切情感,是痛苦吗?好像不是,但这个词一直可以像鬼魅一样縈绕着,她每次都能因此被折磨了整晚。

儘管现在这声活该可能不是在讲她,她还是能感到难受,这就是刘安诗,不堪一击的刘安诗,多愁善感的刘安诗,她还是会犯贱的去试图翻开那底下的意思,让自己渐渐窒息,就像之前漉辰跟她说过的,越是在意世界上那些毫无道理的一面,就越会感到无法呼吸。

毕竟活该这两个字是多么残酷,好像完全不管别人的死活,还因嘲讽而感到快乐。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对自己说,是出自于她那在她十岁就离家出走的亲哥哥。

「可不可以不要什么事都不会,就只知道哭?」

「什么都要别人帮你,难怪一个朋友都没有!」

「像你这样毫无用处,生病死了也无所谓。」

那时虽然很小,但她还是懂的,懂得读高中的哥哥语气里的厌恶,懂的那个冷冰冰的眼神,那是在看到骯脏的虫子匍匐在地上的眼神。但是她根本讲不出话来反驳,她所知道的话语还有限,只能哭到尖叫,尖叫到像有人虐待她,一边大喊我不是、我没有。

但是那起不了任何作用,除了让哥哥皱起眉摀住耳朵。她更痛苦了,觉得自己手脚被人绑着,用眼神跟行为构成的枪捅了上千次,血流了满地。

这一切被爸爸知道之后,他气的怒目圆睁,全身都在发抖,指着哥哥吼道:

「她是你妹妹,万一她真的死掉了也没关係吗?」

不,不要问,她想要阻止,但终究是徒劳,她看到眼前那个人不屑的勾起嘴角:

「那也是她活该。」

在那之后她在也没有看过哥哥,虽然父母用尽了一切给她爱,但还是无法补起那天他走前顺便在她心上留下的千疮百孔。

若是有机会再看到哥哥,若是之前的她应该会问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你是不是一点人性都没有,你的世界里没有爱。但是现在她知道了,这么多年以来,她都觉得只有自己是对的,别人理当要好好爱护自己,而其他活在这世界上的人都没有灵魂跟痛觉。

或许哥哥说的那声活该一直是对的,只是人类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一直以来先做的都不是改正,而是捡起那落在地上的自尊,像她一样捡起来宝贝着,然后在温室里抱着活了十七年,多么漫长无力的十七年,等她踏出去之后,终于拿了要问哥哥的那句话来问自己:

「是不是没有用处的人就不必要活着?」

或许在他的眼里是这样的,但是活不活终究是由自己决定,而不是冷眼相待的任何人。于是她去努力了,她努力去善待全世界,也努力让自己渐渐有了被善待的价值,却也因此,克制不住自己因为不被世界善待而哭泣。

下次如果遇到哥哥她应该会这么问,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到底该怎么做才对?但是一想到那张嘲讽的面孔,脱口而出的话大概也不会有别句了。

「所以说真是活该啊,刘安诗。」

她拖着一身的疲惫与骯脏,爬到床上抱着棉被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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