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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的河 第26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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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钧哼哼着凑上去往他肩膀上一按,不等池灿翻脸和他较劲就泥鳅一样又溜了,钻到前面队伍里去跟段雨仪打招呼。池灿目光顺过去恰好跟段雨仪撞上,段雨仪回头朝他笑了笑,正好迎着一缕曙光。

他回过神来,想起杨钧以前问他段雨仪漂亮吗。是很漂亮的,班里许多同学不论男女都想跟段雨仪当朋友,暗恋的男同学就更多了。

而池灿是段雨仪在班里关系最好的男同学,段雨仪说他跟别的小混混讨厌鬼都不一样,连杨钧都酸溜溜说过她怎么对你那么好对我就又打又骂。

池灿如果遵循“讨厌同性恋是对的”的原则,喜欢的就一定会是女孩子。李景恪的手是粗糙有力的,段雨仪的手很软,李景恪高大而眉眼深刻锋利,段雨仪肤色皎皎张扬且美丽。

李景恪在别人嘴里坏到了极点,却没有人会不喜欢段雨仪。

但就像李景恪说的那样,池灿学习不行小性子很多,整天虚度光阴游手好闲,真谈喜欢不喜欢,班上的女同学指不定也都不愿意理他。

他偏偏逆向而行,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应该怎么纠正。

队伍解散后池灿跟他们一起去了小卖部。

升入高年级后年级里考试多了起来,池灿犹豫几个月,终于给自己买了块手表,文具货架上十二块一只,中间统一画着不太好看的米老鼠。

他的存钱罐不见了,可能被李景恪砸开后扔了,他再也不能在骨气觉醒时自我安慰是预支自己的金库,然而承认手表相当于李景恪给他买的倒十分合乎心意,瞬间又丢掉了骨气。

池灿勉强接受了这只手表的模样,无心听课看时间摸表盘的时候,总是想起李景恪给他画过的手表。

就这样熬到放学,段雨仪要跟小姐妹去逛超市,池灿跟杨钧便不等了,两人肩并肩走出校门。

他们这天放学放得稍早,走路回去更不用着急,李景恪基本是不会在家的,池灿站在石板路上等杨钧买卷粉,心情惨淡嘴也有点馋,跑去旁边小摊上豪横了一把,掏出身上最后的五块钱要了根涂玫瑰酱的烤乳扇。

他走回去找杨钧时,杨钧还陷在人堆里,就一个人蹲到了不远处的水渠旁抿嘴里奶味四溢的乳扇和甜滋滋的玫瑰酱,前方人来人往,却突然有人走到了他跟前停下。

池灿蔫蔫抬起头,怎么也没想到,丁老板那张熟悉的笑脸直直映入眼帘。

“池灿,好久不见,还记得我是谁吗?”丁雷笑容和蔼,寒暄的口吻在池灿听来却感觉有些不适,“在这里等同学?”

他的突然出现也不得不令人警惕非常。

池灿捏着烤乳扇很慢地站起来,边四处转头边叫杨钧的名字,然后才看向丁雷,讶异地说道:“丁老板,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只是今天凑巧来看看,听阿文说最近李景恪忙得很,通常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回家?”

“我用不着他来接,”池灿说,“自己知道回去。”

“我们上次在马场见面差不多都是一年前了,”丁雷手上依旧带着晃眼的翡翠扳指,“看来李景恪真的很看重你这个非亲非故弟弟,家具厂干不下去了,也还没有放弃。”

丁雷笑说:“你不用紧张,我跟你妈妈曾经是老相识,可以叫丁伯伯的,所以看见你觉得感慨,陈英是个有主见有魄力的好女人,以前你跟着她去了外地,过的应该是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惜造化弄人,现在却在这里,变成这样,我想你妈妈应该不希望看见你跟着别人受苦。”

一年前池灿面对丁老板还畏手畏脚、在马场被吓得哭出来,现在他忍不住蹙眉,在不远处果然看见阿文和另一个男人站着,他心里虽然没底,但不至于随便就落入未知的圈套。

“既然是寄人篱下,丁伯伯,我没有那么多要求的,”池灿眼看竹签上的烤乳扇摇摇欲坠,于是一口塞进了嘴里,后退两步嘟囔着说,“李景恪把我买回来给我吃穿送我上学,我至少不会跟他当初一样去街上要饭,我妈妈在天有灵,应该只能感谢他。”

丁雷注意到池灿的同学正挤出人堆往这边过来,一手搭到了池灿肩上:“但为什么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池灿停顿了一下,反驳说:“我没有不开心。”

“好吧,”丁雷被逗乐了般哈哈笑道,“那这样,既然你哥哥李景恪很忙,丁伯伯晚上带你去城里吃大餐怎么样?”

他看向那边站着的阿文,又低头对池灿说:“到时候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就不用担心了。”

池灿想不动声色地缩肩膀逃开,却没成功,连忙拒绝道:“谢谢丁伯伯,可我晚上还要写作业,我哥不会同意的,”他没忍住自嘲了一句,“他知道了就要打断我的腿。”

那边杨钧已经捧着白泡沫餐盒直奔而来,边招手边喊池灿的名字。

“丁伯伯,同学找我了,拜拜。”他说道。

“池灿,”丁雷发力握了把池灿的肩膀,面含微笑的眼角皱纹深如刀刻,“李景恪为了你,下个月就要出发去缅北了,之后三个月都由我来暂时照看你,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吗?他是不是什么都没告诉你?”

“去哪里?为了我——”

池灿一下怔住,李景恪轻笑过后说的那句“谈好了”瞬间也窜出来。杨钧刚好跑过来打量着说:“我好了,咱们走吧,这是?”

“他哥哥今天让我来接他去吃饭,”丁雷说,“池灿,走吧,先去车上再说。”

那边的阿文早已带着人将车开在洋人街拐弯后不远的路口,池灿跟杨钧告了别,心神不宁地跟着丁雷走到那辆漆黑发亮的轿车门前,他想李景恪现在应该已经去厂里上夜班了。

无休止的探求欲战胜了池灿,池灿厌烦了李景恪的沉默和独断专行,有种吃嗟来之食的淡淡屈辱,他希望知道得更多,无论是李景恪做过的还是没做过,而李景恪要去缅北三个月也绝不再是李景恪一个人的事。

池灿已经骑虎难下,在丁雷一如既往的“盛情”之下坐上了车。

丁雷把池灿带去私人会所的餐厅吃了饭,特意叫后厨煎了份牛排套餐。池灿吃得心不在焉,丁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似乎看出池灿在想些什么,开始给他介绍起缅甸的风土人情。

缅北就在接壤边界那块地方,李景恪十几岁时靠跟着别人被坑和捡剩下的过活,为了交上学费、不再风餐露宿才投靠的丁雷,他对翡翠生意耳濡目染,其实曾经去过很多次缅北。至于他不愿意再去,这是丁雷原本十拿九稳的猜测,就像李景恪跟池家这辈子都怨恨难解,他对自己的身世和存在并非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李景恪的亲生父母是缅北人毒贩子这桩事,就是丁雷两年前亲口告诉他的。

丁雷也算看着李景恪长大的,知道李景恪想做好人,做与别人口中不一样的人。李景恪看着无欲无求,却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软骨头,只有心气儿在那里,才能怎么也倒不下。

饭后丁雷如他所承诺那般告知了池灿李景恪为什么要去缅北,他说他知道池灿不愿意到他这里来,年纪大了也教养不好小孩,并不会强迫池灿离开李景恪。

池灿听懂了,蹙眉反问道:“为什么是你说了算?”

“因为这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丁雷哈哈笑了,“李景恪欠了我一点东西,当年以为他还完了,但其实还没有,现在当然得继续要回来。”

“你是在出尔反尔。”池灿盘子里的牛排还剩大半块,冷冷躺在白瓷盘里了无生气。

“我是,”丁雷说,“但这次丁伯伯给你许诺,也算是对你母亲许诺,如果李景恪能挨过这次,丁伯伯永远不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池灿错愕盯着丁雷手中高脚杯里的暗红色酒液,只感觉一切都很荒唐,荒唐在丁雷对他说的话,还有李景恪竟然会答应这样的条件、跟这样的人做交易。

李景恪究竟怎么能把这些事用一句“谈好了”就轻轻松松盖过?池灿怎么想也想不清楚。

他眨了眨眼睛,佯装镇定地说:“我都知道了,我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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