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晋江独家发表(2 / 2)
小肉手牵着小软手,一步一步向前:“三兄,你知道弱马是什么样的马嘛?”卫登摇摇头:“没见过。但能让阿父喜欢的,想来不会差。”
没错。
普氏野马又叫做蒙古野马,在后世,可是世界范围仅存的野马品种。
它虽然头大脖子短,瞧着不像是能跑的,实际上感觉灵敏,警惕性很强,尤其擅长奔袭和夜间活动。
这也是卫青为什么如此高兴的原因,弱马实在很适合突袭作战用。
卫无忧将这些优点——告诉卫登后,紧紧握了握他冰凉的手。
在朝阳初升下,小仙童的言语间都带上了一丝蛊惑性:“阿兄,膈马如此,你亦是如此。阿父定然是觉得,你会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才会予你这个名字。"
不论是卫弱,还是卫登。你自是你,也只需做你想做的。
卫登在四弟的一番激情打鸡血中,两眼泪汪汪,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意识到这是在去书肆的路上,面前的小人儿还是自己的幼弟,卫小登使劲儿吸溜着鼻子,将眼泪花使劲抹去。
这回再开口,卫登有了一股底气:"我、我不怕他们。就算不用打的,也能赢。"
卫无忧舒了一口气,心中莫名很欣慰。
校园暴力这个事情,他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卫登的心理健康状况。如今见卫登还是那个小可爱,甚至变的更阳光白信一些 卫小四牛出一种“自己带的黄长大了”的咸常
中西王山“种”白亡帝的恩长人了“的意见。
从闾里之间穿行,不过两刻钟,兄弟俩便到了鸿都门学。蒙学班的学堂内,李禹正捧着一册装订起来的纸张在抱头怪叫。
"啊啊啊!有没有人救救我,我不想算术数题。我要回家,我要找大父去参军。"
卫无忧幸灾乐祸往进走:“不上学?你猜飞将军会不会打得你屁股开花!”
李禹整张脸趴在案几之上,像个气鼓鼓的河豚,望着卫无忧道:"总比你只会靠着表兄
吸血好!”
卫无忧笑了。
霍去病给金子,刘据给金饼,还真是俩扶弟魔。
看见他笑,李禹也不如平日那般有精神头地炸毛,两只胳膊向上伸直,扒拉在书案上,整个人像个小癞皮狗一般垂头丧气。
卫无忧叹气,走过去:“什么题,我瞧瞧。”
“你怎么可能会,这可是今日董夫子要教的新知识。”李禹有气无力回了一句,但还是从怀中取出那册纸递了过去。
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竟然觉得这题一定难不住卫小四。真离谱。
卫无忧没搭理李禹在一旁上演变脸,垂眸看题目-
这是一道简单算术题。说一个食肆店主雇佣二十个匠人做工,统共十天工期,每人每天给二钱,最后需要付多少钱?
题不难,难的是教会李禹。
卫无忧只看了两眼李禹在纸上的解题过程,就憋不出笑出声来。
李禹小朋友是怎么解得呢?
一开始,小孩儿先用了枚举法,画一个竖线算一钱,试图用笨办法算出来,可惜画到四十多条线的时候自己烦了,纸上变成一坨黑乎乎的圆。看得出来解题的学生情绪十分不好;
随后,李家小公子能耐了,试图用《九九》中新学的乘法解题,解题思路如下———一个匠人一天二钱,两天就是四钱,十天就是四十钱,一共二十个匠人,就得八千钱。李禹随即得出结论:在民间想行商可真不容易,得很有钱很有钱,最好有座矿才行!
卫无忧彻底拜服了。这是个人才啊。
他趴在李禹书案边笑得肚子疼,等李禹用幽怨的小眼神瞪他了,才平复了一下呼吸,忍不住问:“你这算学,是跟着放印子钱的人学的?”
翻倍翻得比他喵筋斗云还快!
李禹可不服气了,挺直小身板骄傲道:"什么放印子钱的,我是跟我阿父正正经经学的,少污蔑人!”
卫无忧:“…”看来李敢的算学也堪忧。
啧啧。
飞将军路痴,李敢父子算学上是真敢算,还有个李陵在旁边默默埋炸雷。这李家一门,先不说作战统兵能力如何,能一直红到今日也不容易。
卫无忧摇摇头,索性招招手,叫了卫登也过来:“三兄看
看,可会算这题?”
卫登小朋友乖巧跪坐在一边,从笼囊里取了笔,在自己的演算小本本上开始了:“一个匠人一天二钱,两天四钱,十天四十钱……”
卫无忧扶额:“你好好算,十天多少?”卫登缩缩脖子,思绪乱了,张张口什么也说不上来。
恰巧,刘据刚从宫中赶来,他是唯一一个进鸿都门学可以乘车驾出入的,安全起见,门外还有宦官和小宫娥守候着。
刘据大老远就听到了几人的争论声,一进来便笑着问:“无忧,你们在讨论什么?”
同在书肆,不分皇子臣子,皆为同门。
这是卫无忧在制定新学堂框架时特意提过的,刘彻也过目同意了。
因此,没有人因为刘据的到来慌张起身行礼,这让小殿下瞬间有一种全新的体验。他喜欢这样的书肆!
卫无忧简单将题目和两个小笨蛋的解法告诉刘据,问道:"据表兄一定会吧?"
刘据抿唇想了想:"吾认为…是四百钱。"
卫无忧:"看到没有,这才是学过算学的,你俩这水平要是去做大农令,陛下都能被气哭。"
大农令为九卿之一,掌管一国财政,是把持着大汉朝钱袋子的人。选谁也不能选个数学不及格的。
李禹虽然同意这话,在卫无忧这里总要找补两句:"你别光说我们,这题数字简单你会,要是一天给十三钱,统共十四个人,做工二十一天呢?"
卫无忧:“……”还以为你要出多难的题。
虽然会,但是机警的卫小四断不会在蒙学班太过于突出表现自己。毕竟,他不过是个学习乐两堂《九九》的小崽子,不需要什么都会。什么都会,只会害了他。
在这之上,卫无忧还了解到,如今的西汉,数学其实已经初具规模。
汉初高祖称帝后,丞相张苍曾经侧辅校正过《九章算术》,并制定了历法和度量衡。这可是《九章算术》呀,用不着他这点高中水平在古代数学大能面前大放厥词。
“怎么样,不会了吧!”
被李禹拉回思绪,卫小四无奈的瞥他一眼:"你想不想听这题解法啊?"
李家公子在卫无忧面
前早就没皮没脸了,这回丝毫不带犹豫的:"当然要听。"
给小孩儿讲题,果然让人头秃。
一通牛头不对马嘴的手把手教导之后,卫小忧开始怀疑人生————
是不是汉字算乘法不够方便?
要不要将阿拉伯数字带入大汉?用什么法子带?
这都是问题,他还是再想想吧。
*
下学之后,整个书肆的气氛都松快起来。
小公子们已经接连上了五日学,按照鸿都门学的规定,接下来有两日休沐日,学子们可以在家中度过,不过需要完成各科夫子布置的课业要求。
只要不上学,要他们怎么着都是可以的。
刘据临回宫之前,往卫无忧的方向瞧了一眼。
遥遥一瞥,只见表弟被一群小公子前呼后拥着往家走,小殿下只得无奈笑了笑,将邀请他进宫玩的话又憋了回去。
唉,弟弟太受欢迎了怎么办?
对于刘据的困扰,卫小四是一无所知。
他跟这帮小鬼头插科打浑,一路悠哉悠哉结伴回家。卫伉和卫不疑被什么分科选课闹得精疲力尽,用过小食之后,就先后回了自己院中。
卫登似乎对盗取他衣衫的人有了一些眉目,也不知作何打算,竟然破天荒主动去了后院练习射箭。
只剩下一个卫无忧,无聊地翘脚脚。
这可是难得的周五晚上啊,你们都不娱乐放松一下吗?
亲手制定学院规则,又被规则坑得没人一起玩,卫小四郁闷至极。他叹口气,决定去找阿父阿母玩玩叶子戏。
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再把麻将搞出来玩玩。
小仙童顺着廊下轻快前行,走到堂屋门外,就瞎见不止是阳信长公主在里头,卫青竟也在。
卫无忧惊喜,小跑了两步上前:“阿父,阿母~”
卫仲卿刚从军中回来,还带着一身汗味儿未曾梳洗。他罕见的没有伸开双手接住儿子架在脖子上,甚至距离阳信十万八千里,生怕身上的气味唐突了她。
卫无忧一点也不嫌弃,使劲儿往他爹身边蹭:“阿父,怎么今日回府早?”
卫青:“前几日终南山域内暴雨
,阿父带人去瞎了瞧,顺便练兵,这几日就不忙了。知道你们书肆有休沐,阿父专程回来陪你呆两日。”
“那感情好呀。”卫无忧喜滋滋,“出征之前,阿父就该多在家中呆,吃点好吃的,喝点好酒,再陪阿母打打叶子戏,我看今日就正好!"
阳信长公主闻言无奈笑了,嗔怪道:“哪里是陪阿母打叶子戏,分明是陪你。快别缠着你阿父了,叫他去后头梳洗之后,再陪着你玩。”
卫青在侯府住的日子不算多,就算在家,基本也都在前院研究兵书阵型,很少来后头就寝。一年到头,甚至与阳信都宿不了两次。
即便如此,阳信这院子里,也是备了他的衣物用具的。
卫仲卿一边起身,往西室要去沐浴,一边给随侍长宁递了个颜色:"去拿药。"
他这声音很小,几乎是对着长宁低语,但还是被耳朵尖的卫无忧听到了
卫小四眉头一皱,想到老爹方才提到的“暴雨练兵”,凶巴巴质问:“阿父,你的箭伤又开裂了?"
卫青身形一僵,脸上满是被抓包之后的讪讪:“阿父这……这不是没办法嘛……”
卫无忧听到他爹狡辩就火大:"什么没办法,我早就说过箭伤很危险的好不好,你潮湿天气都会难受,怎么还主动往冷冰冰的雨水里头钻?阿母,悠怎么也不管管他?”
阳信长公主听着儿子连珠炮似的诘问,最后一问还问到自己身上,脑袋顿时发懵,张了张口:“你……听无忧一言,若是腿疼,就先在家中静养,我这儿还有宫中的药……”
话说到一半,阳信闭口不说了。
因而儿子正用奇异的眼神瞧着她,就连卫仲卿的眼神也与往日完全不同。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卫无忧还是头一次这么认真审视他的阿父阿母,越看越觉得怪异,遂问出口:“阿母,阿父的箭伤在后背靠近左肩处,腿上是刀伤。"
阳信怔了一瞬,连忙道:“是我记错了……”
卫无忧:“是嘛,可是,他的几处刀伤也不在腿上,而是在腹部与腰侧。”阳信:“可你阿父前几日还一直念叨着腿疼。”
卫无忧没说话。
腿疼很正常。卫青作为武将,常年在外领兵作战,条件太差,吃吃不好
,睡睡不好,还有骑马时间过久的一些并发症状累积,大概率得补补钙,也不排除老寒腿的可能。
这些都很重要,他也一直潜移默化的在跟卫青强调,尽量让他自己懂得保养。但这一刻,似乎很没有必要跟阿母讲清楚。
卫无忧顿了良久,仔细思考着这几年阳信长公主和卫青之间的互动,发现确实更像是一位长公主和大将军的同盟关系。
政治联姻嘛,也可以理解。但是唯有一点,他不是很明白。
他老爹背上的肩上是在龙城大捷之时。
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那是卫青首次带兵出征,汉军四路,三路兵败,唯有卫仲卿这一路奇袭龙城取得胜利。
这一役是险中取胜,让他爹在很靠近心脏的位置中了一箭,影响多年。卫无忧甚至怀疑过,卫青病故跟这些伤口不无干系。
龙城大捷的次年春天,他便出生了。算算日子,阿母至少在这段日子与阿父同房过,怎么会完全不知道他有个几乎要命的伤口?
除非,他们压根儿没有夫妻之实。
卫无忧被自己这个猜想震惊到了,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这个推理不无可能。
这一瞬,认定自己就是卫家四公子的卫无忧产生了动摇和怀疑。他不是卫无忧,还能是谁?
小豆丁呆立在殿中,将这个疑惑委婉地问出口,周身透露出一种可怜巴巴的流浪小狗气息,叫卫青和阳信长公主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他们怎么就这么不小心!
明明说好,至少要让无忧平安快乐长大,先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的,怎么就轻易让儿子露出这副表情。
卫青对自己的责备更甚。
明明先前与陛下饮酒时,已经叫无忧怀疑过一次,他早就应该料到,以无忧的头脑,必得做到对好口供万无一失,方有可能瞒住此事。
他为什么不早些来寻长公主商议!
三人的想法不过转瞬之间。
阳信捅了姜子,自然要主动补救,连忙起身解释道:“你阿父从前在我身边时,腿上是有些日疾的,是阿母想岔了,没想起来龙城箭伤一事,叫你伤心了?”
这说的是卫青还在平阳侯府做骑奴的时候。
卫青显然也没想到,阳信还能记得那么
早之前的小事,有些诧异地瞧了她一眼。
卫无忧将他阿父的表情看在眼中,脑补的可就多了。他循着一个眼神思来想去,突然觉得,或许这事儿没他想的那般复杂。
这不就是政治联姻加单相思,然后他爹一直不长嘴?
卫无忧小盆友很快被自己的一番脑补给攻略了。
他索性半是试探,半是助攻的发难道:“是这样吗?可是,阿父阿母很久没有宿在一处了吧,儿子有记忆以来,好像就没见过。"
卫青:“……”
不是好像,自信点,确实没有。
卫仲卿在这种事情上不能随意开口,索性等着阳信长公主回话。谁知公主这一开口,叫他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谁说没有,你阿父时常宿在我院中,你还小呢,怎能都叫你撞见。”
卫无忧:“阿母这是唬小孩儿呢,我又没见过,怎能相信。”阳信长公主豁出去了:“那你要如何?”
“你们若是今晚就宿在一处,叫我住隔壁屋,我才勉强能相信阿母的话。”
似乎是方才瞧见儿子那般模样,叫她有些怕了。
阳信均匀呼出一口气,淡定中还带着长公主无与伦比的威仪:"好,既然无忧都这般说了,仲卿,你今夜会留下吧?”
卫青:“……”
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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