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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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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声声,仪仗开道,秦妧坐进红绸翠羽的喜轿,就这么远嫁了。

从扬州到沧州,从早春到仲春,一路颠簸,她的身边没有送亲的娘家人,只有一顶五蝠捧寿图案的红盖头和一支握了多日的烧蓝发簪。

发簪是她的义父,致仕的户部侍郎,在她出嫁的前夜,亲手塞给她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应急之物。

由扬州嫁去京城,一路途径淮安、沧州等地,匪患横行,所谓“应急之物”,无非是在迎亲队伍遭劫、新妇清白难保时,自刎所用的利器。

透过盖头的一点点缝隙,秦妧凝睇着手中的烧蓝发簪,红唇扯出一抹弧度。

这支发簪,原是她那身为异姓王的生父,赠给她义父的信物,却成了了结人性命的利器,其中滋味,也只有她这个登不得台面的“前室之女”才能体会。

她一次次将发簪扔在地上,又一次次捡起,反复提醒着自己,这个世间,真正对她上心的只有自己。

不过,正是因为身上流淌着敬成王的血,才得以与百年门阀安定侯府的嫡次子定下婚约,而所谓的义父,不过是敬成王和安定侯用以掩人耳目的虚设罢了。

春分刚过,日头毒了不少,头上的红盖头不免闷热,秦妧索性摘了下来,撩起轿帘一角,偷偷窥视窗外的风光。

不比二月末江南的葳蕤繁茂,沧州一带草木未蓊,放眼望去,半片枯黄、半片翠,还有些时节交替的过度感。

这时,车队忽然停了下来,想是行了大半日的路程需要歇脚了。秦妧放下红盖头,稳坐轿中,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未婚夫君裴灏的声音。

裴灏的嗓音,带着武将特有的嘹亮激昂,偏又带了点儿赧然。

“妧妹,下轿歇歇吧。”

说着,轿外之人掀开帘子,望向轿中的秦妧。

隔着红盖头,秦妧看不到裴灏的脸,但也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他毫不掩饰的欢喜。

当年生母病逝,年仅十三岁的秦妧只身前往京城寻亲,被生父安置在安定侯府小半年,也是从那时起,她结识了这个硬朗又细心的侯府二公子,如今

的昭信校尉。

闻到男子身上的皂角味,秦妧不觉得诧异。安定侯府是将门,裴灏时常鄙视那些脂粉堆里养出的纨绔子弟,自然比他们糙上一些。

待车队的人们原地歇息,裴灏颤着手,拉住秦妧的通袖袍,小声征询道:“妧妹,咱们去远处歇歇?”

提议时,男子的嗓音明显变得喑哑。

离了人群,很可能发生一些亲昵的行径,秦妧心知肚明,多少有些排斥,但还是乖顺地跟在男子身后,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盯着他的黑色皂靴。

可那只原本还算规矩的大手突然向上,隔着喜服,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带着点点战栗。

“牵、牵手可好?”

人高马大的男儿,在说出这句请求时,刚毅俊美的面庞羞得通红。

可惜秦妧没有看到,只默叹一声,放松了紧绷的小臂,“好。”

裴灏喜出望外。

从扬州到沧州这一个半月,他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生怕唐突了佳人,可秦妧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总是惹得他情乱魂动,恨不能立即拜堂成亲,抱回房中好好疼爱。

得了回应,他放大胆子去抓秦妧的手。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马鸣打破寂静,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铁蹄声。

众人寻声望去,见不远处的水杉林中,身穿玄色袴褶的储宫十六卫跨马而来,为首之人竟是......安定侯府世子裴衍。

“是世子!”

众人纷纷起身,惊喜地望着渐渐靠近的马队。

听着阵阵马蹄声,秦妧亦是扭头望去,却被盖头遮住了视线。

耳边传来裴灏的惊呼声:“兄长怎么来了?”

话落,裴灏松开手,走向了反方向。

秦妧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平心而论,她并不想在大婚前,与裴灏有任何亲密的举动。还好,裴灏的长兄来了。

不过,在借宿侯府的大半年里,秦妧多少能感知到,府中的三位嫡出公子,关系并不亲近,尤其是裴衍和裴灏,还曾因一桩“误会”,产生过隔阂。

当听得盖头外传来的声音时,秦妧微微一怔。那道声音极为悦耳,犹如清泉潺流山涧,激荡起水中铜铃,发

出的清越之音,萦绕耳畔,回味无穷。

“南下办事,顺道过来看看。秦娘子呢?”

接着,是裴灏略带抱怨的调笑声:“兄长不是该唤妧妹一声弟妹么。”

“是吗?”

来者发出低笑,别样嘶哑,引得倾听者灵魂轻颤。只怪那笑声过于动听。

秦妧怔忪间,细窄的视线中出现两双锦靴。

黑色皂靴者是裴灏,而另一双云纹缎靴者......

秦妧盈盈欠身,柔声唤道:“请世子金安。”

三年不见,印象中光风霁月的安定侯世子裴衍,已跻身权臣之列,成为内阁最年轻的副揆,权势和人脉自不必说。而他,二十有一,仅比裴灏年长两岁。

男子动听的嗓音再次传来,平缓稳慢,不疾不徐,“秦娘子,这厢有礼。”

一旁的裴灏撇撇嘴,让兄长改口称呼弟妹,还真是难呢。

秦妧没有在意称谓,毕竟自己还未嫁入侯府为媳,得嫡长公子如此称呼,合情合理。

倏尔,天空一道紫电闪现,风云忽变,似在酝酿一场白日雨。

裴衍抬起纤薄眼皮,望向天边,漆黑的凤眸中隐现忧郁的蓝晕,仅仅一瞬,消失殆尽。他看向裴灏,淡笑道:“将雨了,还是找个地方躲避吧。四周空旷,多派些人手去寻。”

裴灏点点头,本想使唤跟班前去寻地儿,却见兄长一直凝着自己,不禁疑惑:“兄长是让小弟带队?”

裴衍拢袖,慵懒中透着漫不经心,“为兄去合适吗?”

同辈儿占个“长”字,犹如父令,裴灏虽觉不妥,但也不好拂了兄长的面子,“那劳烦兄长照顾妧妹,小弟去去就回。”

说着,领走几十人,四处寻起落脚点。他们去往扬州时,走的不是这条路线,对周遭并不熟悉。

为了不破坏气氛,黑压压的十六卫也四散开来,原地仅剩下几名侍女和扈从。

这些人都是裴灏的仆人,平日里很少能见到世子,自然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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