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点点过去的影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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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葵差一点睡着了。
两天前的凌晨,讨厌的前同学发来的信息让她很不高兴。不舒服。看到讯息记录就觉得不快。……虽然不舒服,还是一条一条点进去,把那些复杂的法律条文看完了。
…然后就失眠了。
实在睡不着。
整整两天。脑袋里、两边的画面不停交错。
法律条文。冲突的还款合同。
悠哥哥的脸。「他是在坑害你」、尖锐话语的回音。
醉得厉害,反倒让失眠症状缓解。青年的短袖警服好像还没洗干净,今天格格不入地穿上白色的长袖衬衫。好在上午有雨,晚上气温转凉,才显得不那么奇怪。
他的衣服上、有浓郁的铃兰香气。
直到被半扶半抱着按在便利店靠窗的吧台,意识才稍微恢复。阳葵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行人发呆。没过多久,警官便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放到了她的手边。
是枕着手臂的姿势,掌心蜷缩着。男性的手按住掌心,她下意识张开手,下一刻、手心便出现了两颗雪白的圆圆药片。
“解酒药。那边是蜂蜜水,也可以醒酒。”青年垂着眼睛,没在看她,语气勉强提起来,“…对了!HANA妹妹待会儿要回家吗?”
阳葵小幅度地摇头,发出否定的鼻音。
“今晚、有重要的事。晚上才回去。”
“又有客人?”
“不是的,HANA周一晚上不出台。”
“……”
“我会帮遥问的。”
犹带醉意的少女小声说。
她还是趴在桌子上,侧枕手臂,金色的丸子头坠下松散的发尾,琥珀似的眼睛抬起来。
蜷缩掌心中央按着雪白药片,弯曲弧度的细长指尖、轻轻地勾着他的手。
“今晚可能没时间了…现在、遥想吃吗?”
太田极力压抑捏紧拳头的冲动。
“我没钱给你了。”
之前给她的钱是太田这个月攒下的全部积蓄。再多给哪怕一万,他都付不清下个月的房租。
“…说了不用钱的。”
少女含糊地嘟囔,扯着他的指尖微微向下拉。他下意识看过去。
第一眼就看见弯曲的腻白后颈。
黏着几缕沾湿金发,被酒红缎带映衬得愈发纤细脆弱。
“…你要做什么?”青年滚动喉结,再度干渴起来,明知正对随时可能被看到的街边玻璃窗,还是被少女的小指牵引着,顺从地倾下了身。
“蹲下来、比较好。”
阳葵又扯了扯他的小拇指。
他跟着力道蹲下去,仰起脸。
吧台与她的阴影遮挡视野。逆光的角度,少女面颊的轮廓愈发朦胧稚嫩。
她的阴影小团洒下。
——额头微微濡湿。
少女回忆着喜欢的人过去的动作,低头弯腰,躲在吧台的阴影里,蜻蜓点水地吻了听话狗狗的额头。
“明天阳葵休息。”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结束之后,遥可以来找我。…债主先生一定会同意的。”
……
银发的警官从窗边离开了。
他站在柜台前,挑剔地打量工作时间特意跑出来和陪酒女私会的新人警官。越看越觉得人不可貌相。
光看脸谁看得出来?这正义凛然的巡查居然会在深夜脏兮兮的小巷子跪着给卖淫过的女人舔阴,还变态到不用碰就直接射精。
对象还是身材没发育完全的那个须藤。
无论是舔阴时对方过分狂热的表现,还是双方之间的氛围,都不像普通的卖春行为。
没有哪个客人会好心把醉酒的卖身女性带出台喂醒酒汤,尤其是,刚刚两人还躲在便利店的角落浅浅地接吻了。
这两人是一对吗?
癖好格外变态那种。情侣。
比如男方是绿帽奴之类的。
……看起来很像啊,那男的。
“欢迎光临,”对方游魂一样飘到门口,铃声响起,他程序化地鞠躬,“请您慢走。”
青年才发现店里有人在似的,浑身一震,满脸的恍惚一瞬替换成颤栗,飞快瞥他一眼,含糊应声。
“…啊啊。您辛苦了。”
高野其实没有特意打量他。
……但他这反应,就差把做贼心虚写在脸上了。他半是无聊地下移视线,果然看到那身警服胯部的中央、隆起了一团轮廓。
裤子材质厚重,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
又一声铃响,自动门开启,被须藤的额头吻亲硬的痴汉警官终于离开了。
店里暂时没有客人。身穿便利店蓝白色制服的打工大学生将视线投向吧台。
须藤阳葵。
曾经寡言安静的同班同学,如今深陷借贷骗局、自愿卖身还债的女公关。
好像是喝多了,从被痴汉警官扶过来开始,一直趴在那里,怏怏地看着玻璃窗的倒影,用指尖戳纸杯的边缘。轻微的纸张摩擦声。纸杯像是传送带上的食物,嚓、嚓地移向外侧。
她的背影像一只玩毛线球的蜷缩小猫。
“须藤…阳葵。”
高野用气声嘀咕她的名字。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边的同龄女生、戳纸杯的动作顿了顿。
高野一愣,以为被听见了,可定睛一看,小猫没有任何反应,已经重新玩起了毛线球。
应该是错觉吧。
离这么远,怎么可能听得见。
…但须藤身上奇怪的事并不少。
高中阶段,高野就注意到她了。
其中一个原因是,中学阶段的高野饱受霸凌困扰。
阳葵上的那所公立中学,是附近几家学校中偏差值最低、学风氛围最差的学校。由于学费低廉,食宿费有一定补贴,根本是方圆数百里家境贫寒的不良学生的集中营。打架、斗殴是常事,霸凌行为屡见不鲜,就在他们入学那年,还发生某位学姐在卫生间产子的重大事件——调查报告显示,是被长期性侵骚扰的结果。孩子的生父人选列出长长一张纸,足有几十人之多——作为恶性事件的典型上了当地的新闻头条。
传闻中,那位学姐就是怯懦不敢声张的性格。
须藤和她的性格很像,甚至更加逆来顺受、任人摆布。这种女生,被作为不良学生的出气筒再正常不过。
高野也是。
他性格阴郁,不爱说话,那些人说他「总是一脸瞧不起人的表情」、「仗着成绩好不把别人当回事」,以此为借口整日拿他取乐。
霸凌行为日益升级。
从临近上课时间被迫前往楼下跑腿,到上课期间把他锁在盥洗室隔间,最后到放学后的拳打脚踢,闲来无事揪起领子,把难喝的黏稠饮料倒在他的头顶。
往往一身淤青,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须藤也那样蜷在角落。
不同之处在于,高野会顶着那股恶意重新站起来,遭受更加猛烈的凌虐,须藤只会安静地躺在那里。
作为同一班级、被欺负得最厉害的两个学生,即便互相从不说话,多多少少也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他总是怀着阴郁的、不服气的心情偷窥须藤。起初还是出于「优越感」。他敢于反抗,哪怕不那么成功,至少比她那样任人宰割强。可再注视一段时间,再看见须藤那副没有任何变化,无法反抗的柔弱模样,他却仿佛看见最终的自己,感到强烈的憎恨。
她不会反抗吗?她不会说话吗?她是哑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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