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1 / 2)
与赤狄议和退军,裴璃指定赤狄汗王迎接公主的地方是在珈蓝城百里外的胡杨林场之中。
冬日的杨林之中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丫,有积盖着遍地白雪的乱木草丛和触手可及纯净透彻的天空。
从沙谷下骑马驱车而来的赤狄人刚刚一踏入杨林场中,一早候于此的裴家军便早已经擦拳磨掌许久。
远远地只能看见枯涸了沙秋河岸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许多黑甲兵士,将一辆小巧的马车围在中间。
多吉汗王到达河床边上时疑心裴璃有诈不敢轻易上前差使了一名都尉前来查看,对比了车中之人确与裴璃送的画像为一人才返回河床岸边的军队之中。
望着对面已经复而起步且不并亚于自己所带兵士的多吉,穿了一身低调黑甲的裴璃骑在马上,藏匿在马车旁的人群中暗自握紧了手中灵月弓,背上背着箭筒,箭羽在耀眼的阳光熠熠生辉。
她绷紧身子,目光落在徐徐穿过河床而来的多吉。在那一身玄色狐裘由众赤狄兵士层层护卫近在百步之外时,伸手抽出一支箭羽搭在长弓之上。
此时已经离裴家军越来越近的多吉忽的意识到两军和谈却未见裴璃心有虑,于是猛的拉住缰绳问适才过河前往军前的都尉:
“刚才看公主,可还有看见裴璃在马车之上?”
都尉回禀道:“回大汗,裴将军不在马车上。”
“军前呢?”他又问。
“回……回大汗,好像没……没有……”
都尉磕磕巴巴道,适才乌泱泱地都是穿着黑甲的裴家军。他奉命查探公主,却没注意到裴璃在哪儿,而让帮他掀开车帘的只是一名侍女。
“不好,撤……裴璃有诈!!”
多吉闻言立刻意识到这是裴璃的一个圈套,目的在于用公主为诱饵来伏击他。而现在要他亲自迎接公主的人,自己却不现身必定是藏匿在胡杨林之中待他进入伏击圈中一举歼灭。
于是尽管所带兵力远超河床岸边的裴家军,多吉还是立刻掉转马头,手忙脚乱命令军队地往回撤去。
可已经晚了,藏匿在黑甲兵士之中的裴璃瞄准了狄赤军中那威风凌凌骑在高大的红枣马上的男人,猛地一松早已蓄势待发的利箭准确无误的一箭射中其左眼。
不等马上被射中的人在痛苦哀嚎中滚下马,又迅速反手在箭筒之中又抽出一只箭羽射中赤狄军中的那名都尉。
随她那只箭羽而来的是百只从天而降的箭羽一齐铺天盖地的向河床上早已经乱做一团的赤狄军射去。数十名围在多吉身边的护卫应声倒下,被裴璃箭羽射中左眼的多吉汗王在兵荒马乱中滚下马。
他痛苦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睛抬头才模模糊糊地看见河床两岸从胡杨林里涌出了百余名弓箭手,而他们像一群猎物一样在包围圈中惊慌失措,无处躲藏。
“裴璃你言而无信!!!!”
多吉伏在乱马之下被铁骑踩踏,断脊裂骨,身边是一个接着一个从马上倒下来的赤狄兵,没有人无瑕顾及他们的大汗只在箭羽中仓惶逃窜。
绝望之际,他从铁骑之下奋里前爬。不畏无数裴家军射来的利箭,犹如刺猬般向着河床边上的马车去。
即便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要想要亲眼看看马车里的那个人。
可在马车旁的裴璃看见了多吉,她几乎毫不犹豫地从箭筒之中抽出一只箭羽朝撑着最后一口气向马车而来的多吉,一箭射中他的头颅。
“……裴……裴璃……你……言而无信……不得……好死!!”
多吉万箭穿心而来终究还是没看见马车里的小姑娘,裴璃一箭穿颅,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遂气绝而亡,死不瞑目。
在车中的塔塔看见外面向着马车而来的怪物吓得尖叫大哭,“阿姐!!!!”
“塔塔别怕,阿姐在!”
裴璃听见她的声音丢下长弓急忙爬上马车,一把紧紧的抱住吓得紧慌失措的小姑娘,急声安抚道:
“别怕,阿姐在。以后阿姐再也不带你来战场了,塔塔别怕……”
“呜……阿姐……”
塔塔揪着裴家的铠甲嚎啕大哭,她不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杀人。可看见那个万箭穿心死也要爬像自己的男人,她害怕又莫名的心痛说不出话来只能奋力的大哭。
“别怕……别怕……塔塔……阿姐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裴璃抱着塔塔,马车之中哭声震天,外面杀戮不断。
她的目光落在微敞开的车帘下半露的多吉尸体上,身后有凛冽的冬风灌进来。黑甲下那颗坚硬如铁的心微微一颤,竟有些害怕——她,在塔塔前面杀了她的兄长……
胡望将粮草悉数运进珈蓝后仍旧用几只骆驼把周临以及他随行的几个侍卫一齐拉回裴家军中,安排军医给诊治。
行辕里各副将都随裴璃领兵出征了,军营里比平时显得空荡了许多。李浩是他回营来后自己找上门来的,那时他正在火头营里吃着伙夫老冯给备的小便锅。
小泥炉里烧着火红的炭,铁锅里热气腾腾地翻滚着羊肉。看他运粮有功,冯老爷子还藏了壶酒犒劳。
“胡校尉,有礼……”
李浩踱进火头营里,一脸和善谦虚地行礼。穿的又是一身长袍,文人打扮。
胡望一愣,嚼着满口的羊肉狐疑的看着他,没见过此人不清楚来历,虽是一贯张狂得紧的他,现下不知为何有多了几分谨慎拘谨。
“你是何人?”
“下官都察院李浩,奉当朝陈太师之命前来见裴将军。”
“喔……”胡望恍然大悟的应道:“你见过裴将军了?”
李浩点头,正要说话。一旁削番薯的冯老爷子插嘴道:
“将军见过李大人了,因退敌军情紧急,所以把李大人安排在营里住着了。”
“喔,那你们陈太师让你大老远跑西北来找裴将军做什么?”
胡望问,一个当朝大太监周临,一个当朝太师怎么一个个都跑一北来了?
李浩却并不回他的话,只是自己在便锅前坐下问道:
“适才看随校尉大人进营来,驮在骆驼上的人是谁?”
“这与你有何干系?”
胡望没好气的噎道,他虽是个西北小将,国都朝堂里的事和人没见过却也还是听说过。李浩现下装糊涂明知故问,他心下有些爽快说便冲得紧。
“……这当然与我有干系,于裴将军也有干系,不若下官怎么会不远千里附西北而来。想必适才驮在骆驼上的人是名震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周临,周公公是吧?”
“是又如何,李大人有何贵干?”
胡望反问,警觉地感到来者不善。
“周临奸臣当道,宦官干政至使天下民不聊生,战乱四气。陈太师乃当朝太师三公之首,又是小皇上亲祖父,校尉大人说下官奉命来西北做什么?”
李浩左右环顾四周见营帐里只有一个伙夫冯老爷子也并不避讳将怀中的信件掏了出来放在矮桌之上,胡望一愣立刻在衣服上囫囵擦了擦手拆开信,半响之后才狐疑地抬起眼打量他。
“裴将军看过此信了?”
李浩点头。
“裴将军同意陈太师之举了?”
这回李浩不作声,只颔首思量了一会儿笑道:
“不若校尉大人以为裴将军将下官安排在营中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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