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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疑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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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香正同鹦鹉打闹间,身后突然有人唤她。

回头一瞧,竟是昨日刚认识的,那位失了荷包,却害她提心吊胆一夜的冯文邈。

被人撞见和禽鸟玩闹,降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尴尬地收回拎着笼子的手,向他行了一礼:“冯郎君好。”

“看来我没看错,果然是金娘子。”冯文邈热情地回礼,“金娘子也来看这枢表?”

“啊……是是。”她更尴尬了。

因为她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在街上闲逛,碰上了他;今天在街上闲逛,又碰上了他。

一连着两天,显得她像个走街串巷,无所事事的怪人。

——现下手上还拎着个鹦鹉笼子,不仅是像,简直就是了。

冯文邈却想不到降香心中的官司,继续热情道:“娘子可愿细看?冯某不才,领南火器仓的职事,正巧与此表相关,可带娘子进去一观。”

降香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吗?这么好!”

忍不住举起笼子,将好消息跟鹦鹉分享:“小鸟儿,我们似乎可以进去看了!”

冯文邈见状,不禁打趣道:“自然是真。娘子真是性情中人。”

降香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忙道歉:“呃……不好意思。”

冯文邈朗声而笑:“无妨,娘子请随我来。”

冯文邈让降香在外头先等候片刻。

他自己则走向禁地门口的左右守卫,向他们出示了他的腰牌。又拉着管事的官员,说了几句。

这才回头示意降香,可以进去了。

冯文邈是个极负责的人,既说了要带降香来近处见识,便亲身领着降香,绕枢表下走了一圈,好让她看清楚表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一边走,还一边为她讲解每一处的玄机。

降香迈开步伐,跟在他身后,听得很认真。甚至伸手捏住了笼子里鹦鹉的喙,生怕它出声干扰。

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冯文邈敲了敲表身,里面传来空荡荡的声响。

他又在敲过的地方,左右推了推。

只听得“吱呀”一声,竟被他推出一扇黑洞洞的小门!

小门极窄,仅能供人曲身钻入。

冯文邈转过身,指着门洞对降香介绍:“方才说过了,枢表中间其实是空的。这里是道暗门。工匠便从这里钻进去,用巨木搭好架子,将铜模一截一截装上去。铜模是在空地上做的——用泥沙石料堆成框子,往框子里灌注铜水。我在南火器仓做监官,参与建造时,主要负责为采石和烧铜提供火药。”

降香惊叹地看着这一切,下意识地想拍手称赞,又觉得动静太大,实在突兀。

两只巴掌,僵硬地举起又放下。

最后,只是咧开嘴,傻乎乎地留下一句干巴的夸奖:“太厉害了!”

趁着她松手,鹦鹉可算逮着了机会,立刻扯起嗓子大叫:“精妙绝伦!举世无双!天命所——嘎!”

它嘴里吐出来的颂词,可比降香简简单单的一句“太厉害了”,要高明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可惜,话没说完,就又被反应过来的降香,重新捏住了嘴。

冯文邈倒被鹦鹉逗乐了,笑着夸赞降香:“金娘子,你这只小鸟儿,当真是通人性。看来,娘子不仅身手了得,还是驯鸟的高人。”

降香摇摇头:“哪里哪里,它只会乱说话。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说个不停。”

而且它还不是我的鹦鹉。她在心里补充。

她不想让冯文邈知晓,她与谢承思之间的关系。

就假装它是我的鹦鹉吧。反正它的嘴被她捏着,也不会出声坏事。

冯文邈只当降香自谦,便也不深究,将话题转回面前的枢表上:“娘子若想进门一观,可等明日再来。等冯某为请示过上官,便可带娘子入内了。”

降香听他这么说,觉得不太好,她一个无关闲人,能进到枢表下,已经是借了冯文邈的光,法外容情,若是还往深里探查,实在是有损工部之信。

她在谢承思手下办事时,绝不会容许此事发生。

若大家都这样,规矩岂非乱了套?若当中再有什么隐秘,人一多,消息就全走漏了。

她知道冯文邈带她进来玩,是好心,但还是斟酌着提醒:“冯郎君,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让别人看到你带无关人等,进出这么机密的地方,会不会于官声有损?”

她说话从来都不会拐弯。即便是斟酌过的劝告之语,也十分直接。

不过,世上大部分人,都不如谢承思一般,心眼狭小。

譬如冯文邈。他不仅不觉得降香冒犯,反而哈哈一笑:“无妨的,金娘子,我出身卢阳冯氏,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而且,娘子昨日帮我找回了荷包,那荷包里有我的重要之物,我怎么感谢你都不够。我请娘子观表,只是举手之劳,又怎会不好?”

“好吧。”降香对着旁人,也不像对谢承思一般,斤斤计较,固执认死理。冯文邈说什么,就是什么。

“噢对了,冯郎君,你现在应当很忙吧。我闻到门里头有硝石的味道,是你们存着用来入炉熔铜的吧?是不是还需要铸模?”

“既然如此,我就不好意思再打扰了。”

降香又说。

她抱起鹦鹉笼子,同冯文邈告别。

冯文邈却被她后面这句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硝石?哪里来的硝石?枢表都铸成了,怎么还需铸模?他今日来,只是陪着同级的工部官员,表现自己的勤恳罢了。

不过,既然降香说要走,他也只得放下心里的疑惑,送她出去。

“金娘子慢走。”他站在禁地门口,对降香挥挥手。

今天,是很有意义的一天。

回怀王府的路上,降香这么想。

虽然昨日冯文邈的荷包,让她在夜里付出了一些代价。

但他对她很热情,还很好心地领她参观了她喜欢看的枢表。

别人都不领她看。

要是冯文邈能成为她的朋友,那就好了。

她原先的熟人朋友,因为她犯过的错,都不理会她。

只能和鹦鹉玩。

如果冯文邈不嫌弃,就会是她的第一个新朋友了。

也会是她目前,唯一的朋友。

不知他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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