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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埋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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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甩在身后。

马车在山道上急行,早驶出了林子。

坐在车夫位置的人,变成了冯文邈。

他被刀剑削去一层的发髻,凌乱散开在风中。杀手刀上沾染的血迹,蹭到了他的衣裳上,衣裳上划破的地方灌了风,四处鼓囊着,看上去狼狈至极,全没了平日的温雅风度。

所幸,有降香相护,他不仅性命无虞,身上更是找不到一丝伤口。否则,他这种从不与人争斗,细皮嫩肉的文士,恐怕要又痛又怕,以至于站也站不稳当了。

他抖着手,哆嗦地把住缰绳,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快一些,再快一些。

逃出了林子,冯文邈便强要降香进车厢里,由他来驾车。

降香便随他去。

杀手方才钉在车壁上的羽箭,就插在她眼前,近在咫尺。

山路崎岖,马儿蹄急,风声呼啸,使锐利的箭头同车厢一道,猛烈地摇晃。可降香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她沉默地坐着,像一尊石像。

降香不理解冯文邈为何反悔。

她抱了必死的决心。

她知道谢承思的本事。想要脱离怀王府,非得去死不可。

她是现在才想开的。

想开了,就受不住了。

不想面对那个被她辜负的孩子,不想面对谢承思。

她感到没有盼头也没有尽头。

自从叛主事发,好像就开始过一天算一天了。

原先也没觉得难以忍受。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很多空闲。没人叫她去杀人,没人叫她承担杀人的后果。更早的时候,心里还悬吊着谋害怀王的秘密,真相大白之后,她反倒又少了一桩担忧。

过这样的日子,像是被推着走。被推着走就被推着走。

可如今却仿佛突然回了魂。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

他为什么哭?他又为什么不杀我?

我知道我错了。但我已经很惨了。我从小就惨。你们为什么不能让着我?老弱妇孺,我一人就占两个,你们为什么不让着我?

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以为这些都无所谓的。

面前是一团死疙瘩。

她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她原先是在掩耳盗铃。可塞住耳朵的东西消失了,铃舌急促地敲打着铎壁,大家听见了,她也听见了,她听见大家都听见了。

她想开了,人死账消。

死了就是逃了,逃了就什么都不用想,死了更是什么都不用想。

怎么会想到死呢?她最怕死了。

给谢承思下完毒,她不舍得自杀;东窗事发逃走的时候,她不舍得自杀;谢承思把她关起来,她还是不舍得自杀。她原先只想过——管谢承思怎么说,反正他又不会怎样,我就这么赖活着,赖一辈子。这些之后,就不再多想了。

历数往事,投河那次,算是她最有勇气的一刻了。

那为什么又开始多想?甚至又想开了?

因为谢曜吗?

谢曜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她多期盼他的到来啊!

他就像她的救命稻草。

他可不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已经反思过了,她得把谢曜当个人。

但她做不到。

谢曜会怎么想她?谢曜或许不乐意想她。

降香尽量保持冷静,试着剖析自己,但剖析却只能到此为止。

再继续下去,她甚至要冷静地在心里列出,如果她去死,还有其余的,一二三四,如此如此的好处了。

更想去死了。

好了,现在她身上还担着冯文邈的性命,没办法跑回林子里,撞到杀手的刀剑之下,一了百了。

她必须要护卫着冯文邈,将他安安稳稳地送到淇州。

又或许无需多送,估摸着走不了多远,怀王府的追兵就要赶上来。

冯郎君,你为什么要换路走?

你提出要换路时,我以为这是你计划好的。我以为大不了就是逃不掉,死不了。

原来你没和同伙商量好吗?

你的同伙竟这么不信你?

若按你的原计划行事,不就不会横生枝节了吗?我都说过了,我可以去死的。我可以去死的!你为什么装听不见呢?

你若是照着约定好的做,他们怎么会对你也起杀心?

现在可好了。不仅冯郎君你自己陷入了危险,随行的家丁更全遭了难。

家丁多无辜,也被我连累了。

我不该的。

我怎么会埋怨冯郎君?他明明是为我好。他的本意是救我。

我害了好多人。有人对我好。我还要嫌弃。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我。

我就是扫把星。

扫把星扫把星扫把星。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但他们必须都让着我。

必须必须必须!让着我让着我让着我!

因为人死为大。

人死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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