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谢曜(1 / 2)
而谢承思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离了怀王府,府中便生了乱子。
“哎呦我的小祖宗!”乳母并几名内官追在跟在谢曜身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终于还是需要乳母来养了。
谢曜早慧,今年不过四岁,言行举止皆已有板有眼。
走路跑步当然也十分利索。
但只一点不好:这个从出生就爱哭闹尖叫的孩子,脾气实在算不得好。
而他的父亲怀王,却丝毫不准备纠正。
但这并非因为他宠溺孩子。
正相反,自王妃去苹州养病后,他对谢曜可以说得上是爱答不理。三岁开蒙时,甚至忘了要为他延请西席。
还是怀王身边的内侍,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几次,才依照王府之制,为谢曜请来了一文一武,两位先生。至于请什么人,如何请,都全托付于府中内官。
尽管他是怀王唯一的子嗣。
降香离开,谢承思对外的说法是王妃生了病,要去多水的地方将养。
与上回放任的态度全然不同,这次,他将消息死死封锁,只许大家相信他对外的说法,不许任何风言风语往外传。冯文邈远在淇州,被他的眼线时时看管;至于罪魁祸首温从蕙——事发之日,谢承思便带兵闯入温府,拿刀横在温相脖子上,逼迫他处死自己的女儿。
温相哪里受过此等奇耻大辱?自此便与怀王势不两立,转投长公主。
也正因温相投靠长公主,她才能拦住其余几位宰相,强迫他们随她一道逼宫。
“曜儿!”乳母唤他。
谢曜不听。
“小郎君,等等,等等!”内官又出声唤。
谢曜这回停下了。
他转过身,气呼呼地对他们大嚷:“你们不让我见父王,那我就自己去!让他通通治你们的罪!治你们玩忽职守,大不敬之罪!”
一边嚷,一边抓起屋子内的摆件,抓到什么算什么,就要向他们狠狠地掷去。
乳母慢慢接近他,拉着他的手,软着声音劝诱道:“曜儿乖,这些东西危险,听奶娘的话,快放下。”
“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我娘?还敢教训我?凭你也想当我娘?”谢曜一把甩开她的手,像是甩开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手上抓着的东西,也悉数全扔了出去。
幸好谢曜人小,力气也小,掷不了太远,并未伤到人。只是,凡他能拿得动的东西,全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乳母秀丽的面容羞得通红。但她仍然不放弃,温温柔柔地劝:“曜儿,你这样不懂事,让殿下知道了,也是会责怪的。听话,奶娘带你去玩些新鲜东西。”
“你为何还不走?还有脸搬出我父王?真想当我娘?”谢曜一边继续打砸,一边不解地大声发问,“是非要我说出来,你上月借着我的名义,求见父王三十四次,除开第一次,后面的三十三次,二十三次被别人先挡了出来,十次叫他知道了,他嫌我麻烦!”
乳母面色瞬时几变,由红转白,由白转红。最后灰败了下去。
她年纪并不大,长得温婉秀美。王府请她来照顾谢曜,也是揣摩着怀王素来爱美的习性,才最终选定的。
却不成想,大人之间的种种暗流涌动,深沉心思,在此刻,因着一个小孩子的胡闹,直接揭开了光鲜的盖子,露出了内里的不体面。
乳母纵着他,顺着他。甚至宠着他,或许大多是因着他尊贵的身份,但也未尝没有想要拴着他,使他离不开自己,以便向怀王更进一步。
且她清楚自己这么做,并无任何错处,未行任何逾举之事,甚至算得上尽忠职守。
可谢曜终究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确实聪明,才开蒙的年纪,便触到了他这位乳母,对父亲不可言说的心思。
并敏锐地觉察到,她对自己所作的一切,目的都是父亲。
他不懂成人之间的迂回默契,没想过为何他能看出来,旁人却看不出来,为何其余陪他的伴当,都不向父亲告发?伴当们要考虑说出来的后果,要考虑怀王殿下的面子,要考虑自己与乳母孰轻孰重,要考虑在王府之中的人缘,要考虑许多许多。
谢曜全不懂。
他只懂得,他看出来了,他不高兴,他不喜欢,他就要指出来!
“你们怎么还站着不动?把她给我带走啊!别让她再出现在我面前!”谢曜毫不在意乳母的颓丧,对着面前的内官高声命令。
内官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哆哆嗦嗦地跪了一地:“是、是,小郎君恕罪,小郎君恕罪。”
告罪之后,又弓着身子将乳母暂且请出了屋子,才回到谢曜面前,继续跪着。
谢曜见他们都被吓住,也不砸东西了。
眼睛骨碌碌地一转,站直了身子,叉着腰,扬起头大声命令道:“那你们带我去见父王!带我见他,我就代他免你们的罪!”
他的眼睛又圆又大,眼珠极黑,眼角有些下垂,与谢承思却不怎么相像。
免不得会使第一眼见到他的人,误认为他是个乖顺稚纯的孩子。
“小郎君,不是我等故意为难,实是殿下吩咐过,不可让小郎君乱走啊!”内官无奈地求道。
“胡说!你们骗人!父王不可能不见我——”谢曜倏然变了脸,声嘶力竭地尖叫。
他的脸涨得通红,小手紧紧攥成拳头,跑到跪得最近的一名内官身边,咚咚咚咚地捶打在他佝偻的肩膀上。
“呜哇——你们骗人,你们骗人!你说,你们骗人!呜哇哇哇——”他的尖叫声夹杂着哭声,越来越大。
以至于上气不接下气。
“小郎君……”有胆子大的内侍,见谢曜哭得凶狠,担心小主人的安危,尝试着上前安慰。
谢曜却分毫不领情,一把推开他:“滚开,我要父王!啊啊啊——!”
直把几人急得团团转,但又毫无办法。
直到谢曜突然“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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