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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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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北京时间七点一刻,杭州上天竺,法喜寺附近。

一辆纯黑的Lykan Hypersport 出现在上香古道,驶入竹木环绕的私家庭院。大门缓缓打开,戴着白手套的黑衣门童站立左右,院里没有大型照明,只有石刻莲花台上摇曳的地灯。

跑车侧翼升起,主驾驶跳下来一个全身LV春款的二十出头年轻人,左耳一串耳骨钉。

“艹,真顶。上次我tm见莱肯上路还是tmd迪拜车展。季老板,有点东西。”

年轻人递了支高希霸过去,刚下车的人却没接。

“谢了,最近戒烟,老婆不爱我抽这个。”

男人深红发色在夜里像暗火。他今天穿了套低调的纪梵希,衬衫纽扣镶钻,漏出一段锁骨,比年轻人风骚得更驾轻就熟。

“南山居,以前没听说过,新开的?”两人随着侍者引路向前走。年轻人手抄兜左顾右盼,眼睛却时不时瞟着侍者的高开叉旗袍与漂亮小腿。

“不过这儿的服务生不错。我之前泡的北舞附中那个,没她好看。”

他声音一点没收着,夜色里,红发男人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单只蓝牙耳机里闪着微弱蓝光,能听见线路对面的轻微呼吸声。

竹林瑟瑟作响。

“对,去年开业,不对外开放预订。主厨是我朋友,巴黎高商毕业后去东京青山区开了个餐馆,杀生杀多了,今年洗心革面做vegan。不过今天……”

他的闲聊顿了顿,身边响起年轻人的低声轻叹,也就停下脚步,了然一笑。

没人看过夜晚的南山居不惊叹的,这是座掉落山间的艺术品。

古寺形貌,乌木地板凌空架在水上,优美檐角翩然欲飞。房间用一扇扇黄金屏风隔开,上面用鲜艳颜料绘着凶悍华丽的蟠龙。灯影摇曳,穿素色旗袍的侍者无声穿梭其中,像幻梦中的海市蜃楼,或是传奇志怪里狐妖藏身的宅院。

“艹,这味儿正!我朋友在东京浅草的会所,就这个风格。里边网红站两排,艺妓妆,没穿底裤,随便玩!哎,真tm怀念啊,三年前老子还有钱的时候。”

红发男人无声无息敲了敲蓝牙耳机,插兜站定,朝不远处比了个手势。侍者当下点头撤走。华灯一盏一盏地灭掉,只剩两排幽幽烛火,照着条水上折桥。

“今晚的东西,也保证你这辈子……头一回见。”钟离季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慵懒,没人听出话里的狠意。

“玩什么?”年轻人乌青眼圈上的一对黑豆终于现出光来。

“南山居每次私宴都有主题。今儿的主题来自佛经,名字叫——《地狱变》。”

02

马霆钧随季三走进水榭,黄金屏风应声而开,满目朱红。

从天顶到地板,所见之处,都是红色,猩红,暗红,赤色如血,奔腾如河,沉稳如秦汉漆器。

“我艹他大爷的,有钱人啊。” 他一点不掩饰对见到好东西的喜欢,目光首先奔着大厅尽头的水晶雄鹿雕塑而去。“这不是Met日本展厅摆的那个?”

“Kohei Nawa的棱鹿系列,这是其中一件。喜欢的话,送你——如果马先生有命回去。”

这声线有奇异蛊惑力,是打小浸泡在巨量金钱里养出来的冷感。

两人同时回头,才看见长桌对面不知何时亮起灯笼,隐形流理台从墙内被推出,一个二十出头、挺拔如刀的男人站在操作台内,向他略点头致意。

他通身穿黑,袖口卷到小臂,强健有力的肌肉线条在他身上却只是点缀,抢眼的是他的脸。

俊到极处亦正亦邪。半长头发束起,扎了个道士髻,暖光一照,有玉般的苍青色。

“你什么意思?”马霆钧从美色震惊中回神,才想起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呛声之前,还是收回了到嘴边的国骂。

“别认真,马老板。咱今儿晚上玩的就是刺激。不期待一下?”

季三拍掌,四面朱红色墙壁忽而重新组装合并,水晶鹿雕塑所在的地方忽而出现一个水上舞台。四面轻纱飘扬,赫然是个小亭子。

水上传来歌声。声音清浅,曲调哀凉。

只有三个调子,反复唱。

“一场好梦匆匆醒,心已碎,意难伸。从此不到钱塘路,怕见鸳鸯作对飞。”

马霆钧的脸白了一点。那唱词发音是绍兴上虞方言,地方戏里常用。显然,他能听懂。

角落里,流水般的原材料端上来,在流理台上摆开。一旁刀具森然,从大到小,有可斩断牛腿骨的钢刀,也有极细的黄油刀。

马霆钧瞟过去,打了个寒噤。他隐约觉得,那张操作台更像是屠夫的案板,或是解剖台。

那位俊得离谱的厨师显然不在乎他的想法,用刀手法娴熟至极,快到无从定睛。昂贵食材在他手下很快化为齑粉或丝状,然后扔进相应的料理机。

他整个人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没有感情,没有温度。但这时,侍者端上一盆活蹦乱跳的东西。

马霆钧瞪大了眼。那是一盆活虾,江浙乡下常做的地方菜,用酒和酱料将虾消毒后腌到半醉,然后咬下头生吃。进入腹中的那一刻,虾甚至还没死透。

他从小不敢吃,于是被父亲笑话:没有血性!醉虾都不敢吃,以后怎么跟我下海?废物。

从此看轻他,开始培养同父异母的弟弟。

醉虾被一双修长的手放在台上,那双沉黑色的眸子盯着在血海里浮沉的虾,眼里竟然有种奇妙的喜悦。

疯子。

马霆钧咽了口唾沫,不再看流理台。此时那飘着轻纱的亭子晃晃悠悠,靠近了大厅,哐当一声,与大厅卡着一段红色小桥,榫接在一起。

从轻纱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戴着狐狸面具,遮掉半张脸,长裙曳地,漏出一双雪白的腿。十厘米红地高跟鞋,踩在绒毯上。手里拿着琵琶,继续唱,音效处理过的甜腻声音随着红唇起落,绸缎般的黑发遮着漏肩红裙的镂空腰身。

马霆钧看呆了。阴影处,李凭使刀的节奏却突然慢了半拍,不动声色地朝舞台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又看看闲在一边的季三,对方给了一个“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的表情。

李凭摇头,手里刀继续起落,心中却暗叹。

早知道就不把这一part交给秦陌桑了,搞的什么低俗玩意。

那边厢,戴狐狸面具的女人且歌且行,每一脚都像踩在马霆钧心上。如果不是周围有人,他可能已经扑了上去。

一曲唱罢,女人鞠了个躬,就要走。马霆钧没绷住,回头问季三:“哎你们这妞真棒,能不能给我……“

话没说完,当啷一声脆响,是钢刀掉在瓷盘上的声音,震得人牙酸。马霆钧刚要动气,回头就呆了。

短短十几分钟的功夫,暗红漆器长桌上已布满各色菜式。烹龙炮凤,媲美任何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

但他呆的原因不是上菜速度,而是菜的内容。

他从没见过那样一桌菜,每道菜,都被做成了心肝脾肺等形状。不仅形神具备,细看去,连血管筋肉都像。而在摆放它的漆器长桌也并非无装饰,而是錾刻着一具上古人面鱼身的生物图腾,黑色生漆勾勒边线,古意森然,体态袅娜。

虽然可怖,但它足以引起嗜血者的食欲,因为色调艳丽,用材丰厚。

中心位置放着用水晶盅盛的活虾。寂静大厅里,能听见它垂死挣扎的声音,扑棱,扑棱。

“几年前我在东京学过京怀石,可惜学歪了。这是自创菜,和怀石料理顺序类似:先付、八寸、向付、盖物、烧物、油物、酢肴、强肴、御饭、止椀、香物、水物。听说您赶时间,就全上了。”厨师擦了手,从流理台内踱步走出,宽肩长腿,潇洒干练。

“但都不是肉,我只做素菜。荤腥的话,只有这道。”他指了指水晶盅。“醉虾。”

“你这不是扯淡么!”马霆钧不满,摔了筷子,其实他在害怕。自从这一桌菜摆到眼前开始,隐约的不祥感觉就萦绕着他。

就好像,他也该是这桌上的菜品一样。

“马老板。”季三上前,按着他肩拍了拍,帮他拉开座椅。那熟悉的声音让他心里略为安定,他尴尬一笑,也觉得自己在大场合有点失了水准。这帮米其林三星两星的厨子多少都有点脾气,都是让那帮阔佬给惯的。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小白脸,背地指不定早给哪个大佬玩坏了。

不然,上天竺的地,不是有钱就能拿得到的。

他冷笑一声,经过心里一番解释,平衡了许多。叉腿坐下,拿起刀叉,就近尝了尝心脏形状的那一盘。

是鹅肝,加了特制酱料,不肥腻,反而有种坚果清香。他紧绷的神经舒展了些许,再往里戳一叉子,吓得惨叫一声。

那“心脏”汩汩流出鲜血,沿着血管蜿蜒。就像一颗——真正的人心。

“这鬼菜我tm不吃了!”

他摔了叉子,指着厨师骂,以掩盖自己的心虚。昨天他刚被追债的人逼着逃出国外,今天可是偷溜回来的,因为护照被临时吊销,莫名其妙在海关被遣返。如今手机关机,没人找得到他。幸好在机场遇见了从前玩改装车时候认识的季三,不然怎么能继续在他爸眼皮底下吃香喝辣?

但现在他有点怕了,甚至想赶紧从这个是非之地离开。

厨师一动不动,站在这桌血腥之宴的尽头,定海神针一般,看着他冷笑。

马霆钧没敢动,因为他听到大厅外由远及近的人声,那熟悉的伪善寒暄语气,比他能忍,比他会装,比他狠毒千万倍。

他的父亲马德清。马霆钧这辈子最怕的人。

“马霆钧!”

门开了,半白头发的中年人走进来,拄着龙头拐,支撑由于发胖而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一动不动,站在当地,手指因为恐惧而颤抖。

“欢迎光临,马先生。今天私宴的主题是《地狱变》。你来得不巧,主菜您儿子刚动过了。”

厨师站在桌中央,转身,朝马德清微点了点头,十分之倨傲。

马霆钧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傻逼厨师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这么跟他爹说话?

“你嘴tm放干净点,马先生也是你配叫的?”他压低声音,凶神恶煞地吼厨师,试图显得自己高人一等。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马霆钧脸上。他脑袋嗡嗡响,不知究竟是因为那件事挨了这一巴掌。

“李老板,没管教好孩子,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马七爷。都是自家人,客气。”

马霆钧愣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有谁叫他父亲七爷,再亲密的人也不敢叫他这个绰号,因为那是他在海上随祖父做生意时候,道上的名字。

不能提,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天大的案子有别人顶,他们只有泼天的富贵,谁也不去想这黄粱梦背后的血腥。

“李老板,今儿个是为什么……”马德清小心翼翼。他从没见过自己爹这么窝囊,或者说,畏惧过。

“为了让您儿子见个人。”

李凭拍了拍手,盘子都无声被撤下去。“七爷昨天见过雷司晴了吧,您那个案子,无相已经破了。拿走打火机的人,不是谁,就是您儿子。”

马德清的目光快要把马霆钧给点了,后者双腿一软,索性跪在了地上。

“爸,是,打火机是我,我拿的,我以为那就是个普通的……”

啪,又是一巴掌。手下没留情,对方嘴里立即吐出血沫,半边脸肿起来。

“我说,我说。昨天在湖滨,我被个酒吧女坑了,兜里没钱,她就把我打火机……”

啪。这次是一拐杖,直接敲在马霆钧的膝盖骨上,声音清脆,季三听得挑了挑眉。

年轻人在地上滚了两滚,惨叫一声。

“人呢!找出来!”

马德清额角青筋蹦起。他不是真动怒,而是做给李凭看。丢了东西找到自己人头上,总归没脸。但马霆钧显然不是最终的答案,“无相”是要用他来引出背后的人。

已经到了这一步,更不能让老爷子知道。马德清发间大滴的汗掉下来。对于老爷子来说,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守住那个传家宝。如果它没了,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收走。那么,牺牲一个马霆钧,也不可惜。

啪,又是一杖。这次打在肚子上,假如没留情,说不定直接内脏出血。

“我不,不知道啊!”他惨叫。“她,她昨天……对,对了,发短信那人知道,去,去找他!”

马霆钧终于记起自己昨天临出国前,把秦陌桑和他的亲密照发给高利贷债主的事,眼睛都亮了。

“我知道了,有办法制她,打火机必须在她手上!”

黑暗里,李凭的手紧攥成拳,杀意霎时涌现。

吱呀。

大厅尽头,水晶鹿头方向调转,原先空旷的舞台再次旋动,劈出一间茶室。屏风门缓缓拉开,里面坐着个穿黑裙的女孩,长发及膝,容貌婉丽,胸前别着一支白色山茶。

如果不是在这个场合,她这身更像是去参加谁的葬礼。

她抬头,直视马霆钧,清澈眼睛里只有笑意。刚刚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比李凭想象得要坚强。

“好久不见。”

其实也只过去了一夜,但沧海桑田。

她看起来和昨夜完全不同,像是被打碎了重新铸起,刀枪不破。

李凭依然隐在暗处,抱着手臂看她。那双野生动物惊惶但美丽的大眼,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其他人看不到,但他能看到。秦陌桑还爱那个蠢货,但那爱已经所剩无几,像熊熊烈火烧剩下的一堆灰。她只是在凭吊自己被浪费的人生。

但不过是她看马霆钧时眼里那一点点温暖火光,也让李凭心里犹如针刺,细细密密地疼。

(中)

马霆钧看见了她,原本虚弱的嗓音一下就高亢几个度:

“就是你tm个臭婊子坏了老子的事!你有种别走,老子今天不……”

咔嚓。

他话卡在嗓子里,因为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从他眉眼之间插下去,戳在昂贵的乌木地板上,刺进三分之一深。差一毫米,他的鼻尖就会被截掉。

刀架空在墙角,暗色刀镡闪着寒光。刃口平直,唐刀制式,博物馆级藏品,拿在李凭手里丝滑得如同在解剖一条鱼。

一阵冷意顺着脊骨滑下去,马霆钧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是帮亡命匪徒,而秦陌桑现在和他们一伙了。

他直起身,腿还在发抖。身后是马德清,不发一言,色厉内荏地站着,额头豆大的汗珠掉下来。马霆钧看了他爸一眼,忽然浑身的力气都卸了,眼神灰暗,膝盖一软,朝秦陌桑跪了下去。

“姑奶奶,碰见你算我倒霉。你把那个打火机还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她笑了,凄凉地一笑。从身后摸出个深黑壳子的打火机,甩在地上。

“你拿走啊。”

马德清向前一步,给他拼命使眼色。马霆钧会意,连滚带爬地向前爬去。她抬起高跟鞋,把打火机往里头踢了踢。

“过来取。”

这间隐藏的朱红客室嵌套在大厅内部,与大厅以屏风相隔。黄金屏风上以朱漆绘着满屏的斑斓猛虎,两只黄金瞳孔和人脸等大,咬着一个垂死挣扎的恶鬼。水晶鹿雕折射着世间万象,端庄无情,凝视着他。

马霆钧打了个寒噤。尊严什么的现在都不重要了,求生本能占据了上风。

他趔趄着走过去,屏风缓缓在身后关上,直到客室内只剩下两个人时——剑柄挡住了最后一丝缝隙,李凭沉着脸,紧随其后踱步进来。

秦陌桑看他一眼,有疑问,但不多。毕竟这是人家的场子,老板想在哪就在哪。

马霆钧走过去,终于探到了打火机,回身就要走,连看都没有再看秦陌桑一眼。

“还有个东西,你忘记了。”

她叫住他,男人回转身,叮铃一声,一个金色小铃铛掉在地上,声音清脆是个Hello Kitty挂坠。

边缘有点磨损,还套了个艳粉色的挂绳。

他好像不认得那是个什么东西,盯了几秒,看向秦陌桑,眼神迷茫。

“啊?”

她没说话,伶仃雪白的臂膀支撑着精致壳子,像个瓷娃娃。妆化得太浓,看不清表情。

暗处,李凭闭了闭眼睛。比梦境闪回更痛苦的是,他发现自己对秦陌桑的感情变化也极其敏感。比如现在她坐在那儿傻子似地一言不发的时候,针锥似的暗流正在穿透他的心脏。

就为这么个垃圾,她如此难过?

陌生的愤怒控制了李凭,就像千年前他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狼藉的酒宴中他把某个傻姑娘攥着手腕拖出来,质问她,什么人值得你这样作践自己,值得你这么难过?

那女孩月光似的脸抬起来,明显是喝醉了。她说,是殿下,殿下让我难过。

可现在那个女孩正看着别人,连正眼都没有给过他。

“看来你都是骗我的,那我也不装了。你手里那个打火机,是假的。真的被我扔海里喂鱼了。”

马霆钧先是震惊,好像没料到她会狂到这个地步,接着是恐惧,灭顶的恐惧。马德清就在门外站着,等着他的好消息。

所谓做海产起家的神秘豪门背地里沾了多少血,他从前只见过冰山一角也足以吓出终身心理阴影,更何况,据说这是老爷子的东西。

就和磷虾理解不了鲸鱼一样,马霆钧从来没有理解过他的祖父马鸿章。他就像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牢牢笼罩在所有马家后辈头顶上,给他们荣华富贵,也投射下永远驱不掉的浓重恐惧。

如果不是他那天喝了加料的酒,就不会偷那玩意出来炫耀。如果不是她那天惹怒他,他也……

“秦陌桑,我艹你祖宗十八代!”他眼里充血,穷途饿狗一般朝她扑过去。她忽地起身抬腿,一个标准的泰拳扫踢姿势,把他直接踹得在地上滚了几滚。但他摸了一把被摔出来的鼻血,又朝她扑过去。

今天只要把她弄死,马德清就不能怪罪他。否则,深海里……

马霆钧打了个冷颤,秦陌桑瞧见他垂死的眼神,迟疑了一秒。就这一秒,她被扼着咽喉扑倒在地上。

此刻的马霆钧已经红了眼,根本不记得屋里还有一个人。秦陌桑也忘了李凭的存在,全神贯注和他野兽般撕打。

或者也许,她根本不指望李凭会救她。

“如果不是你个贱人,我投资不会失败,你tm背着我勾引了几个人以为我不知道?合伙人为什么背叛我,他们知道你在床上什么骚样吧?你以为老子真心喜欢你?真可笑,我tm要不是为了你能表演几个小术法,给那帮老家伙开开眼,我会带你到处逛,给你买衣服,让你住我的……到头来你tmd恩将仇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秦陌桑不知何时从裙子里抽出把剔骨刀,抵着他后颈。

“你骗我那是你的家人。”

刀刃使了力,他后颈破皮,血滴答滴答,掉在她脸上,艳若春桃。她嘴角甚至是带笑的。马霆钧瞳仁睁大了,他在她眼里看到明确的杀意。汹涌澎湃又绝望。

自己是什么时候顺手断了她所有后路的?像随手扔掉一件垃圾。

“刚刚我们的对话,我都录下了,定时发送。我搞到了你的ins和微博账号密码。”

她笑得像个顽劣小女孩:“还在你手机里翻到了你和其他十几个人一起磕嗨了的视频。”

啊啊啊啊。他放开了她,抱头号叫。

秦陌桑收了刀,冷冷看着地上的人。

“现在告诉我,你爸的秘密基地在哪。说实话,你今天就不会被扔进人工湖里喂鱼。”她低下头,声音亲切:“很大的,牙齿能咬碎人骨头的那种鱼哦。”

马霆钧被吓得尿了裤子。这句话比方才的社死威胁更让他害怕,那是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可怖回忆。

“别,别让我喂鱼,我都说,都说。”

房间四壁隔音效果极佳,但他的哀嚎还是让她皱了眉。片刻后他喘着气告诉她:

”在东极岛,99号船坞。”他压低了声音,眼里都是恐惧:“有个,地下龙宫。”

秦陌桑终于看向李凭。对视一秒后,李凭对着蓝牙耳机报告位置。频道联通季三与远程的雷司晴,几秒后,李凭上前拽着她手腕低语一句:“走。”

她还茫然,李凭又补一句:“季三说,马鸿章要逃。他在外面稳住人,我们现在走,去定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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