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豆瓣酱缸子放在后厨小院,要来这儿只能是从食堂中穿过,或者翻墙。
墙外是寻常土地,昨日傍晚又下了一场雨,如今地面还潮湿着。扫了酱缸周围,不见泥脚印,便可知并非是翻墙进院。
昨日孟桑白日晕倒后,在斋舍休息一日,晚间来食堂用暮食后,并未立即回去,而是与阿兰、柱子留下熬制今日所用的酱料。
在他们三人锁门离去前,酱料并未被人动过,换言之,此贼是今日趁着他们三人忙碌朝食,找机会来的后院。
当时食堂内监生众多,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小门,却不令人生疑的,唯有食堂内的帮工杂役。
魏询怒极:“老徐,召集所有食堂杂役到食堂等着,一个不许缺,一一搜查身上与斋舍。”
“老夫亲自去廨房请监丞来!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的贼,竟然敢在国子监食堂行窃!”
周遭徐叔脸上难得失了笑意,面无表情时气势极为迫人。陈、纪两位师傅闭口不言,只当自个儿是个泥人,并盼着此贼不是他们手下的人。
魏询板着脸,猛地甩了衣袖,领着众人往食堂走。
然而不等魏询去请监丞,远远地就瞧见文师傅拽着康三,气势汹汹往食堂而来。
两拨人于食堂门前相遇,文师傅望见魏询后,二话不说将康三踹到空地上。
他昂着头冷着脸,怒道:“魏师傅,此人偷食堂的酱!”
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入耳,方才还怒不可遏的魏询愣住,其身后连带着孟桑的一堆人也没反应过来。
这是……刚发现有贼,贼就抓到了?
破案速度如此之快?
一炷香前,国子监斋舍一处隐秘角落。
文师傅面色冷淡,装作不在意地接过康三递来的油纸包。
掀开外头的油纸,露出里头软嫩可爱的鸡蛋饼来。
甫一瞧见饼,文师傅故意撇下去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提起,长吸了一口气。
嗯——!真香!
碍于还有手底下的人在场,文师傅克制住内心中的急迫,轻飘飘扫了一眼康三:“好了,你先去吧……”
“等等,”文师傅飘忽的视线倏地定住,直勾勾盯着康三仍旧鼓囊囊的怀中看,面露狐疑,“你那里头是什么?”
该不会,康三偷偷多领了两三份鸡蛋饼?
一听文师傅询问,康三那吊梢眼中闪过慌乱,连忙笑道:“是家中自己腌的酱料,下饭用的。”
文师傅顿住,挑眉:“我记得你家在常安坊,与务本坊之间相隔大半个长安,这两日又一直跟在我后头,哪里有闲暇工夫回去拿酱?”
康三赔笑道:“是家母今早送去后门的,小的这不是怕您久等,所以来不及放回斋舍,就赶忙帮您领朝食去了嘛……”
听康三提起领鸡蛋饼一事,文师傅咳了两声:“嗯,你办事很利索,倒也并非这般急。好了,你且走吧。”
闻言,康三赶忙要走,却又被喊住。
文师傅咀嚼着口中鸡蛋饼,言辞有些含糊:“听闻你祖上河北道的,想来做的酱料别有一番风味。”
“且让我尝尝,若是味道尚可,我便买去一半的酱,放心,不会少了银钱。”
其实吧,他倒也不是缺酱料,实则是晓得康三家中有一老母,身子不好。终归是他手下的人,就想变着法给康三些贴补,好买些厚实料子给老人家做身冬衣。
文师傅一边与康三说话,一边又咬了口抹酱的鸡蛋饼。
啧啧,这饼子皮好吃,酱更是一绝,咸辣可口,增色不少啊!
话说到这份上,康三讷讷笑了一下,到底不好拒绝,便慢腾腾掏出怀里的小罐,掀开上头的盖。
文师傅本就不在乎此酱到底美味与否,故而伸指头去蘸酱来尝时,便有些漫不经心。
然而等舌尖触及酱汁,入口先是浓浓咸辣味,随后在口中与津液混在一处,味道变淡了些,迸发出香味来。
文师傅的神色却渐渐凝固住。
他默不作声又蘸了一指头酱,抿了又抿,尝了又尝。继而又专门咬了一口鸡蛋饼里酱料最多处,眯眼咀嚼。
最终,文师傅顾不得可口美味的鸡蛋饼,胡乱往怀中一塞,揪住了康三的衣领。
“康三,你说实话,这酱哪儿来的!”
“为何跟鸡蛋饼里的酱料相差无几?”
食堂内,文师傅掐去“鸡蛋饼”的部分,将前因后果通通说与在场诸人听。
文师傅怀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和震惊,看也不看胆颤惊慌的康三,冷道:“康三偷了孟师傅做的酱,欲谎称是家中私方,去外头卖个好价钱。如此偷奸耍滑的行窃之辈,我文某不敢再用。”
“现今,我已将此贼与所窃之物带到魏师傅跟前,随后是交由监丞处置,还是私了,我便不管了!”
说罢,文师傅将陶罐塞到柱子手上,转身便要走。
许是方才他踹康三时动作太大,身上衣裳松开许多。
忽而,有一个油纸包从其怀中掉落到地上,露出一截鸡蛋饼来。
文师傅尚来不及惋惜饼子沾了半湿的泥,最先意识到是自己身处何地,以及周遭都站着谁。
神色各异的一堆人中,就有一直默不作声的孟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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