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 / 2)
那要是她真租下这屋舍,岂不是到了每年秋日,都能打了白果,搁在炭炉上烤着吃?
妙极!
四周还有正屋并东西厢房等四间大小不一的屋舍,里头床榻、坐榻、矮柜一应俱全。
只要再买上布被、米面油粮等物,便可挎着她的小包袱款款入住,无比便利。
一旁陪同的徐叔不禁赞道:“果真各色物什家当都齐全,厨下还留着铁锅与极少干柴,屋主有心了。”
牙人面上堆着笑,不疾不徐地开口:“这屋主是国子监司业,近些日子快要致仕,已搬去儿子儿媳的宅子一起住。孟女郎也瞧见了,屋内家当齐全,模样虽用旧了,但仍然结实好用,只要写了契书就可入住。”
孟桑隐隐了然,这牙人口中的国子监司业,必然是那位年过花甲的卢司业了。
牙人似是又想起一事,又道:“不瞒女郎,其实这宅子可租可买。若是租,则一月六百文;若是买,仅需七百两。”
闻言,孟桑眼皮狠狠一跳,瞬间觉得浑身上下仅有四十三两的自己,着实算得上穷困潦倒。
七百两,按她八百文的月钱来算,那得是在国子监干满七十三年,期间还不能有额外花销,并且屋子也不涨价,才勉强买得起。
当真是,长安居大不易啊!3
孟桑露出得体微笑:“囊中羞涩,还是租吧。”
一锤定音,孟桑二人随牙人回去,又等来卢司业家中管事。双方三言两语谈定各项事宜,爽快签下契书,又送去办了公契。
孟桑一口气交足一年房钱,一手摸着实实在在的铜钥匙,另一手拎着装满她剩余银两的大布袋,乐滋滋地眯起眼,活像终于吃到烧鸡的小狐狸。
甭提穷不穷,在这偌大长安城,她好歹也算是有固定居所的人!
至于置业买房……一步一步来嘛。
咱买不起皇城脚边务本坊的宅子,那去房价低些的南边里坊买呗。毕竟这种工作在一线市区却住在郊区的打工人生活,上辈子身为社畜的她早就习以为常啦。
风风火火租完房,又购置了一些必要物什,孟桑妥帖放好剩余银钱,锁上家门,便与徐叔回了国子监食堂。
此时,鸭子已经刷了第二次皮水,只待晾够时辰后灌进料水或新鲜果子,被送进公厅炉开烤。
烤鸭这道吃食,做法很多,但主要分两种口味——北京烤鸭和南京烤鸭。两种各有各的滋味,真正的好吃之人根本不挑,哪种都爱。4
南京烤鸭,妙就妙在最后浇上的卤水,堪称点睛之笔。煮出来的高汤加上调配好的香料,糖和酱汁也必不可少,然后盖上锅盖慢慢焖煮。直至香料、辅料与高汤各自的风味纠缠到一处,转化为浓厚卤香,这一碗咸甜口的卤水便做好了。
而北京烤鸭又有自己独特的吃法,现下尚缺胡瓜丝、葱白丝和饼皮。前两者只是切细条,交给纪厨子三人或者帮工去做即可,无须孟桑亲自动手;后者却得由她亲手和面,再擀出一张张圆圆的面皮,每张之间涂上油后摞在一处,上锅蒸熟。
幸好五个徒弟里,文厨子原先就学过一些白案功夫。孟桑耐心地教了做法,又手把手带着他做了一遍面皮,几乎就能安心放手,将做饼皮的活交出去,自去熬甜面酱。
忙活半天,就到了各只鸭子入公厅炉的时辰。那场面,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了。
公厅炉,实则也就是后世的大烤炉,一回能烤制大量点心糕点或者其他吃食。各府衙的公厨大多是设两只,而国子监食堂原先要供应上千监生的吃食,足足设了四只公厅炉,便于做事。
眼下,也方便了孟桑同时烤制两种不同风味的烤鸭。
烤之一事,着实没什么可说道的。
取来一只只风干后的肥鸭,或是灌料水,或是填些时新果子,接着送入炉子里烤制即可。做南京烤鸭的那一炉得费些心神,中途要开炉将之取出,从鸭尾排出料水,随后再送回炉中烤上两刻,即可出炉开吃。
公厅炉中散出猩红火光,一跳一跳地,很是活跃。四炉齐用,更是让整个后厨闷热不堪,仿佛人也身处烤炉之中,额头泌出细汗。
随着日头后移,烤鸭的香味越发浓厚,甚至能听见鸭油滴落到烧到火红的炭中,激起的一声声响。
孟桑站在离公厅炉不远的一处灶台前,熬制明日做月饼会用到的糖浆,时不时就得分神去看一眼火候。
闻着满屋子的烤鸭香,孟桑随口问徒弟们:“你们昨日跟监生们说了,今日暮食是烤鸭吧?”
“说了说了,”柱子笑嘻嘻地切着胡瓜丝,言语神情夸张极了,“监生们听见的时候,那眼睛都在放光,跟饿了好多日似的。”
孟桑笑了:“那咱们赶紧准备好,待会儿监生们快来了。”
只是不知北京烤鸭和南京烤鸭,哪种更得监生偏爱呢?
真是个无解的难题啊!
四门学讲堂。
钱博士前脚刚出讲堂,原本乖巧淡定的监生们后脚就躁动了,一个个飞快收拾桌案上的文卷笔墨,头也不回地往外奔去。
其中,以许平和薛恒的动作最为迅速。
他们二人出了讲堂,快步往食堂而去。在听见后头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后,许平二人对视一眼,无须说什么废话,默契地加快了步伐。
听说今日烤鸭是孟师傅把关,可不得抢个头盘!
就这样一人追一人,一堆人赶着另一堆人,纷纷越走越快。
如若不是忧心被主簿抓住,斥责行为不端、不合监规,只怕这群人能直接夹着文卷笔墨,不管不顾地撒腿开跑!
国子学讲堂与太学讲堂挨在一处,是六学讲堂之中,离廨房与食堂最近的。
田肃等人刚慢慢悠悠出了讲堂,正商议待会儿去东市哪家大酒楼用暮食时,就瞧见四门学、律学等四门监生,飞快掠过他们跟前。
这些人一拨一拨地连成长线,人人憋着气绷着脸,头也不回地往食堂而去,眼中再望不见其他。
感受着面前一阵又一阵带起的风,田肃等国子监生面面相觑。
良久,才有人狐疑道:“不是说食堂的吃食难以下咽么?缘何他们看上去,皆是急不可耐的模样,跟恶狼忽然瞧见猎物一般。”
此言打破平静,诸人议论纷纷,其中已经有数位监生在犹豫,是否食堂的吃食当真变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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