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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克达正摸不着头脑,王兰花身形一个模糊出现在了他边上,笑着说:“刚变成鬼,不习惯吧?我最开始也这样,习惯就好了。”
沙克达花了点时间才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鬼魂之躯,鬼魂能够日行千里,他走路速度太快了,一步下去就出现在了两千米开外。王兰花教他用意念控制他的魂飘着走,这样他移动的速度就像生前一样,然而沙克达刚死没多久,生前的习惯难以改过来,常会下意识迈动腿脚瞬间移动到不知哪里。
沙克达在路上并没有看到多少和他一样的鬼魂,王兰花告诉他若想去地府,便无需发力抵抗那股把他往下拉的力量,任自己被吸去即可。
他路过玻璃、镜面和水池,往里看不见自己的倒影。他有点不认路,准确地说是不认近路,还按照生前习惯走生者的道路,不习惯穿墙而过,老觉得会碰到头。
王兰花带着他走近路,他从一楼走过,楼上有个什么东西穿过天花板唰地下来吓了他一跳,问她她轻描淡写地说那是对人世没有眷恋的新鬼,人家是真的急着投胎。
沙克达心中虽然好奇,但他更在意薇薇的安危。王兰花滞留人世多年可以说对S市了如指掌,毕竟鬼魂不像生者需要休息,活人睡觉时鬼魂还能不知疲倦地四处游荡。
两个鬼魂飘飘荡荡到了医院,沙克达在医院里看到大量往来的鬼魂,不少都一脸担忧地跟在活人身边,多半生前是其亲密之人。
医院里死的人不少,时不时从楼上唰地下去一个鬼魂。沙克达被吓的次数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有几个鬼魂甚至从他身体里穿过落下去。
薇薇有寇布拉陪着做体检,沙克达看到她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他心想都是自己的功劳,要不是他去找她,说不定她也会成为大楼里的亡魂之一。
薇薇上厕所的时候他也看着,因为妈妈在边上刚开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直到王兰花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要看就看,不用管我,我养驴还不知驴脾气吗?”
被骂驴的沙克达默默躺下,把头穿进了马桶。虽说变成鬼魂的他可塑性极强,理论上讲想把自己拧成什么形状都可以,但他心理上觉得躺着会更舒服些。
能用鬼魂之躯偷窥真是方便,看来死也有死的好处。只是死了的他没有五感,连气味都闻不到,自然谈不上食欲和性欲。
到了晚上他看薇薇泡澡,奔波了一天的薇薇背靠在池子上,眉头短暂地舒展开来。她约莫是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眉头又皱起来,看上去十分疲累。
沙克达回想起之前以于先生的身份和她共同洗澡的经历,洗澡时做爱真的很棒,即使弄脏了身体也能马上清洁。他们在酒店里一起洗过,在家里一起洗过,温热干净的水流包裹着他们的身体,他们在水中拥吻爱抚彼此。
沙克达生性不服输,他被通缉失去了犯罪得来的财富,政府没收了他的财产,他的社会名誉和地位不复存在。但他们没办法没收他和薇薇一同经历的时光,他在暗处冷眼看她接受心理治疗、重返校园。
他知道如果他不再出现,她迟早会摆脱他的影响,从他造成的阴影里走出来。她会遇到一个比他年轻许多正常许多的男人,她会高高兴兴和那家伙步入婚姻殿堂,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能是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薇薇,况且他能包容犯病的她。薇薇是个很美好的女孩子,她的天真她的善良对他来说像番茄一样酸甜可口,中和了他生活的辛辣。
他起初伪装成于先生接近她时,是带有一丝恶趣味的心理,既渴望能得到她纯粹的爱,又期待摘下面具打碎她的心。但只要体会过一次被她全身心爱过的感觉,他就有了想和她共度余生的念头,毫无疑问他爱上了她。她像沼泽一样让他越陷越深,回过神来才发觉那枚婚戒嵌进了他的心脏,想要将它剔除得先剖开自己的胸膛。
以现代医术的发达,他大可以通过手术消除脸上那道骇人的长疤,然而他很固执地把它留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想让自己牢记过去的教训,也可能是想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惹。即使被通缉他也没想过改变容貌,只想着大不了出国生活。和薇薇结婚前只要和她见面他就会戴着人皮面具,和她结婚后每天朝夕相对,为了保险起见,他借着出差的名义去整了容。她让他心甘情愿地改变自我,演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昔日的自己有多凶残。
戴着假面,他不止一次对她饱含真情地诉说爱语,献上真心。他确信自己的心意已经传达到了,遗憾的是,在她识破他伪装的一刻,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没有用,五年的欺骗并不足以让她遗忘他带给她的伤痛。令他欣慰的是她成长了,不再过分自轻自贱,薇薇在遭受了他的虐待后在他面前依然表现出高洁勇敢的反抗精神,尽管这对他来说算不上好消息,但他很高兴她如此坚强。
薇薇洗浴完毕躺在双人床上,她没有睡在床正中间的习惯,照旧留下了宽敞的位置。沙克达操控他的灵魂在她左侧落下,薇薇此时面朝着他,倏地伸出一只手抚摸床单。沙克达把自己透明的左手迭在了她的手上,当然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在她眼里床是空的。
这样的场景曾经在他们还相爱的夜晚屡有发生,无论是做完爱后温存还是没有做爱,他们常会无言凝望彼此的脸庞。那时薇薇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她从身上散发出的活力感染了他,使得他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也是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薇薇大概也想起了往事,忽然露出了非常落寞的表情,让他看得心都疼了。
“薇薇。”他低声呼唤她,可她听不见了。沙克达不禁后悔自己的大意,如果他没有葬身火海的话,说不定现在他就躺在这张床上,她也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王兰花在他后面躺着,一张大床上有一个人两个鬼。沙克达不习惯把后背交给不信任的人,鬼也是。他最大的特点便是多疑,即使死后第一眼就看到她守在自己身边,即使她精准叫出了他的小名,他的直觉依然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
王兰花脸上写着“没事,你就当我不存在”,在他身后幽幽地盯着他。沙克达自忖仇家不少,说不定有的鬼魂可以变幻成他人的容貌。他突然意识到违和感是从哪来的了,二十年时间不短,人的性格是会变的,鬼魂是死了的人,拥有生前意识,没道理变成鬼了就不会变。真的会有人死了二十年还和生前性格一样吗?
薇薇睡着后他不动声色地和王兰花交谈,努力回忆只有他和妈妈知道的事。王兰花的回答滴水不漏,看上去她就是他妈妈的鬼魂无疑。
难道是他多虑了?不管怎么样沙克达还是留了个心眼,谨慎些总没有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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