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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之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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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传闻,妇人产厄多是产中沾染男子污秽,惹了送子娘娘不快,但令夫侍杀身以平送子娘娘怒火便可得救。

皇帝握着蝶若的手。这手已凉了下去,只筋脉上银针还在些微反出冷光。

外头已清晨了,院内吵嚷得厉害。皇帝一夜没合眼,身心俱疲动弹不得,便唤了个宫人来:“先不论燕王,王妃那小侍呢?”

宫人垂首道:“红玉郎君为王妃殿下祈福,已在院内自裁了。”

啊……皇帝叹了口气,想来外头此时正乱着,两个男人产房外自裁,也不知是先救燕王还是先拖走红玉。她靠在床尾半阖眼皮,缓了两息才问道:“燕王呢?”

“法兰切斯卡大人在西梢间外耳房看着殿下呢。”

“好……你去另寻一位太医给燕王瞧瞧,如期,你也随他一道去。”皇帝唤了一声,便听屏风外头小妮子应了,同这宫人一道出去。

皇帝抓着床帐站起来。坐守了一夜,腿有些酸麻了。她张口想叫妖精进来,一下又想起他还在看着燕王,又讪讪住了口,另外叫了如约来,扶起长公主一道往外头去。

“还须去守着阿碧。”她轻声道。

“是啊……还有阿碧。”长公主也轻声道。阿碧产期将近,约莫也不过这月事情,这道燕王妃产难而亡,还须为她调养着,免得她动了胎气再临产难。

“小郡君如今怎样了?”

“是……是,医士已抱着小郡君给乳娘哺乳了。”如约轻声道,“就在偏殿里头,陛下去瞧瞧么。”

“好,燕王瞧过了么?”

“尚未……”如约垂着头,“殿下一出产房便令红玉郎君自裁了,奴等忙着看顾红玉郎君,还是茶水上娘子发觉殿下在西耳房投缳。”

那也就是……生父与宗父皆未看过……皇帝长叹一声,“罢了,朕去瞧瞧,这孩子只怕得养在宫里,届时你与如期同乳娘们说一声,好好赏赐些,再回宫叫长宁拨几个人来看顾郡王。”

“是。”

郡王。长公主一边听着反应过来。本朝历来降等袭爵,宗禄之泽叁世而斩,论理燕王这等亲王,生男则封郡君,生女则长女请封世子,其余封县主,世子袭爵后也不过郡王之礼。皇帝方才金口玉言称这孩子为郡王,显然是有要抬他身份之意。

郡王,乃太子之男。燕王本是男嗣,生男断无承继大统之资,加封也不过另加虚爵封以厚禄罢了,如今再封郡王……万一来日让这孩子有了非分之想,只怕反倒担不住圣人御赐的富贵。

“姐……到底……”

“加些吧,权当是我的养子罢了,阿兄那样子一瞧便是养不了这孩子了。”皇帝轻声叹气,“他一旦动了自戕念头,只怕是消停不了。给孩子加些身份,乳娘多赏赐些,也好尽心看顾些许,到底我没那许多精力与他。幼子出生头几月最是磨人的。”

两人说着,已迈入了偏殿。这孩子才吃了几口乳汁叫哄睡了,躺在小床里,气息均匀着。婴孩往往要几日后才睁眼,他才出了生门,甚至没见过一眼亲娘。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乳娘与医士见皇帝入内,纷纷下拜。

“是辛苦几位娘子了,这孩子没了亲娘,只怕日后要养在宫中,还要劳烦娘子们些。”皇帝挨个扶了人起来,“目下宫中事务繁杂,本该昨日便赏与娘子们的,如今只好先封些喜银与娘子们,待王妃丧礼过后才好与娘子们封诰,是朕失了礼数。”

“陛下这话如何说来,实在是折煞小人们了……”乳娘们多少不敢接了皇帝这话头,也只好纷纷先应承下来。到底皇帝已令人先按郡王降诞封了喜银,封诰却也不急于一时。她们前些日子皆是与蝶若相交,王妃好说话,可哪想到王妃产难,皇帝意思是要接了这孩子入宫里养着?

到底皇宫里,又是皇帝亲育,规矩自然比之王府多着……

还是医士先惯例而来报了皇帝,道;“郡王阁下身体健壮,陛下不必忧虑。”乳娘们这才附和起来:“是、是……郡王是个康健孩子,陛下宽心就好,宽心就好。”

皇帝见这幼子安泰也不好再打扰:“娘子们也是劳累了,朕便不搅扰,几位娘子趁着这会子歇歇,小儿磨人。”

因燕王妃产难,一应朝事先往后推了两日。待生产诸事处理齐整,已然又是夜间了。

皇帝有些疲乏。

“你……”阿斯兰端了盅参汤进来,便见着皇帝坐在明间里发呆,“你不点灯,坐着吹风,会生病。”

“啊……”皇帝回过神,见他怀里放个食盒,后头还教人推着不禁微笑,“你煨的?”

“……不是,我遇到谢长使,他送来的。”

“他怎么不自己进来呢?”

“他说怕你生气,但是那个……太君?让他送来,他就让我拿进来。”

自然了,如今只有阿斯兰能不经通报直接入清音堂——皇帝还令他住在清音堂中,日常只他好面圣。皇帝好笑,和春这是自己不敢来触霉头,便瞧着阿斯兰在御前好说话让他代为受过了:“你自己喝了吧,只当是我用过。”

“你应该喝一些。”阿斯兰让如风将他推近了些,自取了食盒递到皇帝膝上,“他告诉我这是人参煮的汤,对身体好。你今天还没有吃饭。”他拄了拐挪去皇帝身侧,开了食盒,人参炖鸡的香气便飘出来——这汤才出锅没多少时候。

“喝一些吧。”他端了汤盅出来,自己先尝了一口,“我试过了,没有毒,很浓的汤。”

皇帝怔了须臾,回过头却瞧不清阿斯兰神情——殿中不曾点灯,只几分月光自大开的正门斜穿入户,给人镀上一层银边。青年的影子便沉在一团黑暗里,只能瞧见他卷曲的发梢。

如风轻手轻脚来收了食盒,皇帝膝上又变得空无一物。

“喝一些吧,你说过,不用膳对肠胃不好。”阿斯兰将汤盅凑近了些,“还是说你不想用这个勺子,我让人再拿一个来。”

明间内沉默下来。秋夜里凉,风也带着几分早至的寒气,京城的春秋两季还是太短了些。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皇帝忽而轻声道,带了几分笑意,“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啊?”阿斯兰显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皇帝自他手里接了汤盅,柔声道;“你不需要知道了。”他已经很明白这句话其中道理了。见他仍睁着眼睛不明白,皇帝只好解释道:“这句话是说,一切都丢开不再说,而今先保重身体,吃好喝好。正是你在劝我的事情啊。”

“哦……”阿斯兰偏过头盯着地面,“我只是以为人要活着,需要吃饭。我听说了,你要自己抚养那个孩子,我记得还有一个人要生产,你要照顾她们,所以你需要吃饭。”

“嗯,是,需要吃饭。”皇帝舀起一匙参汤,很浓,很醇,想来在灶上煨了不少时候。和春那小子未必有这么多耐心,想来是谢太君的手笔——可惜这劝谏的功劳教和春这小子白白让给了阿斯兰。“你用过晚膳了么?我叫人传膳。”

“好,传膳。”阿斯兰叫来如风,“点灯。”

于是室内又灯火通明起来。内官们抬来膳桌,渐次上来各色菜品。打眼看去均是清淡落胃的,腥膻之物几乎没得踪影。

其实不合阿斯兰口味。他见皇帝用尽了一盅参汤,才去接了汤盅来,叫宫人先收了下去。

“今天没有看见过法兰切斯卡。”

“留他看着我哥哥。”皇帝轻声道,叫如期去布菜,“他身边得有人看着才行。先用膳。晚膳用过了我也得去看看他。”

“我也去。”

皇帝笑了笑,道:“你不必去。我哥哥想殉情,我是去打消他念头的。”她忍不住抚过那头卷发,“你便在此歇着就是,不必等我回来。”

大约不到深夜是回不来的。皇帝暗叹,抬头看了一眼,今晚上怕是要起大风。

多事之秋。

阿碧还在待产,后头又是一般章程;蝶若产难,她的身后事还要礼部与宗正寺处理;那孩子也还须另着人抚养,乳娘们要封诰,他自己要起名封爵;更不说年节底下原本前朝便要忙些……层层迭迭累在一起,多少教人不快。

偏生自家兄长也是个痴的,闹着要殉情……哪有那么容易的事。皇帝呼出一口气,坐到燕王对面。这个胞兄颈子已肿大起来,嗓音受损,如今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头发还乱着,冠带皆散,哪还有天朝亲王的矜贵相。

殿内没点灯,昏暗的一片,只有窗户外头斜穿进来的月光打亮些许。

“让他们都下去吧。”皇帝吩咐道,“法兰切斯卡,你留下,关好门。”

妖精没说话,只照吩咐遣散了众人,独独阖上暖阁门,自守在门口。

燕王只木然看着她吩咐下去。

皇帝四下环顾,见暖阁里确只有他们叁人了,才站起来,手伸向领口,解开第一颗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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