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他一只手握在门把手上,默了默,不太熟练地低声哄着:「你出来,我给你做。」
门内的人却不领情:「不用了,我不怎么饿呢。」
他敏锐辨认着那道声线里隐匿的情绪,数秒后,再次出声道:「那你开一下门,我有本书要给你。」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声音才闷闷传出来:「我已经准备睡了,明天再说吧。」
他没有继续僵持,退一步淡淡道:「那我放门口了,你待会儿出来拿一下。」
「好。」
听见她应声后他随即转身离开,昏暗走廊重新恢复寂静。又隔几分钟后,卧室里隐约传来脚步声,轻轻的,由远及近。随后门把手轻轻转动开,里面的人谨慎开了一条缝,看到门旁边的矮柜上并没有东西后,她停了停,又把门开大了点儿,探出小脑袋往地上环顾一周,还是什么也没有。她怔了瞬,退回房间正要关上门,门沿上突然多出一只大手,紧扣住不让她动。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想关门逃避他又怕用力会夹到他,低着头急得耳朵发红,轻柔声线带着沙哑鼻音:「你拿开手……会挤到你……」
门外的人置若罔闻,无声用力将原本要闭合的门扳开,屋里的人躲无可躲,耷拉着脑袋不看他,也不吭声。徐径野沉默看着她,她应该是刚从浴室出来,换了一套毛绒绒的家居服,半湿的头发随手扎成丸子头,呼吸听起来比平时沉重,低下来的小巧鼻尖还泛着红,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印象里徐径野从来没有见她哭过。他对于女孩子跟哭泣这两个词汇的结合只能想得到徐若清一个人,而且她平常大多是假哭,心情好时他会给她买个礼物哄一哄,心情不好时晾她几天她自己也就忘了,再见面时又亲亲昵昵挽着他胳膊叫哥哥。所以在安慰女孩子这方面徐径野并没什么可借用的实战经验,何况今天他自己还是那个罪魁祸首。他在内疚和无措里静默许久,最终开口时的声音比她更沉闷:「不就是一场考试么,下次再考。」
她含糊嗯了一声,除了脸低着,面对他时身体总是习惯性站得恭敬,包括这种时候。徐经野平常很受用这种作为兄长的感觉,可这种情况下并不想继续被她恭敬疏远,他宁愿见她哭闹到他心烦,也好过她这样不远不近的疏离。但今天惹哭她的起码有他一半责任,他抿了抿唇,继续耐性生硬安抚:「我再去找找别的老师。这几天你先别去上课了,留在家里休息。」
回应他的是跟刚才复制粘贴的一声:「嗯。」
他无声出口气,片瞬缄默后,低下声音直面自己的错误:「你刚才要煮什么面,明天再煮吧。」
「嗯。」
「明天早上。」
「嗯。」
「我六点半出门。」
「……那我起不来。」
原本的沉郁氛围因为女孩子嗡声嗡气的呆闷拒绝而蓦然开朗,徐经野忍俊不禁,抬手宠溺揉了揉她的头。存心哄她说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垂眸盯着她丸子头上的草莓发圈,少女潮湿的洗发水味掠过他的指尖扑进鼻息。他心脏倏地陷进一瞬毫无预兆的温热,草莓的清甜气息幽幽烙进呼吸,他忽然有一瞬走神儿,忽然很想抱她。
几乎是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徐经野倏然收回了手,甚至动作太疾还刮到她耳边一缕头发,丝丝柔柔缠在指上,连通心脏酥麻振颤。女孩子丝毫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垂着睫毛站在阴影里,轻轻把头发掖进了耳后。徐经野从她的耳廓上强行别开视线,又沉声安抚她几句最后道了声早点休息回到自己房间。
进到卧室后他沉下脸径直快步走向浴室。他在洗手台前弯身,试图用冷水冲掉鼻息间的甜淡香气,可那味道似乎已经先一步浸进了肺腑,不管他怎么冲洗,怎么用力摆脱,她的气息宛若一张柔软无形的网,密密缠住他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闭眼时是她,睁眼间还是她。
徐经野深吸口气抬起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手臂和下颌线条因为过于用力而收紧。他紧盯着镜子里的人,仿佛一场漫长严峻的僵持,他与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敌对,他竭尽全力想看透它的想法,它却对他回以冷笑:你就是我啊,我怎么想的,你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承认呢?
洗手台前的人倏然阴沉着脸一掌拍到镜面上,冰凉水珠四溅,骨肉跟玻璃的相撞振得他掌心发麻。徐经野被这瞬疼痛刺激得找回几分冷静,转身拿毛巾潦草擦了把脸后扔到架子上走了出来。
这一夜窗外有风,室内便不好入眠。墙上的分针一圈接着一圈,徐经野紧闭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到凌晨时终于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烦躁下耐不住起床,抓起烟盒推开了窗。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远处天际一片深沉黑色。他倚在窗台上暗暗深吸了半天的冷空气,直到活氛蹦了半宿的大脑被寒风吹得迟缓下来时才拿起来打火机,手指刚按到金属盖子上,余光里忽然瞥见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有极微弱的点点火光。
徐经野咬着烟愣了一下,抬起头望过去,只半瞬之间,一贯沉淡的漆黑眸底从犹疑到震惊再到愠怒,他猛地扔了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出房间,周身气场阴沈得迫人。最终他还是在睡前刚刚去过的那间门前停下,敲击的力道却跟上一次截然不同:「砰!砰!」
如果不是顾忌着楼下主卧里熟睡的人,徐经野此刻一定会直接上脚踹门。而门里面好似空无一人的那般寂静,与他独自携来的狂风骤雨泾渭分明,他处在难以遏制的怒火里,只jsg给了她片瞬的时间,沉下声音最后通牒:「开门!」
许是畏惧于他的脾气,又或是做贼心虚,房间里又安静了少顷后,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咔!」
把手转动一周后,门开了。房间里开着盏壁灯,她站在门里,身上还是刚刚那套毛绒绒的衣服,只是脑袋上的丸子头散开了,黑色长发带着刚刚绾出来的弧度随意披在肩膀,与她白皙小脸上的茫然神色反差鲜明,有种介于女孩儿跟女人之间的动人。但此刻怒火中烧的徐经野无暇欣赏,也因此躲过一劫,踏进她的房间里劈头盖脸质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同样也是怕再扰到其他人,她在他身后虚掩上门,声音低软迟疑:「什么?」
徐经野没有再往里面走,黑着脸回身在窄窄的走道堵住她:「抽烟!」
她一时怔住,清窈身影在他压迫的阴影下过分娇小。
他冷着声音咬牙:「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说话!」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房间里的凌乱是女主自己弄的,也就是说她心情不好去找男主并不是因为考试,而是有别的原因。这个故事里女主的对手不是徐家人,初姐是干大事的人,根本没把堂妹放在眼里,不会跟她扯头花的。
还有目前在男主视角回忆里,反派这条线是暗线,会在后面回忆结束回到现实的时候逐步揭开。
第16章、监护人
面前的女孩子别开脸沉默不语,复隔片晌寂静之后,在男人彻底发作之前,她轻声答:「上高中。」
徐经野胸膛里一股火儿直往头顶燃,伸出手,语气是强压着怒气的冷硬:「给我。」
她犹豫少顷,低头从兜里摸出来扁扁的薄荷色烟盒,不等她抬手递过来,徐经野一把夺过来扯烂,铁青着脸压下声音诘问:「谁教你的?」
她低着头,好像这一整晚在他面前都是低着头:「我自己想。」
「为什么想抽烟?!」
面前的人又不说话。徐经野的耐心告罄,拽过她胳膊强迫她正面自己:「徐质初!」
怒火之下他的力道没有克制,她像是被他弄得疼了,轻拧着眉嘶了一声,本能往后躲开,柔弱身型晃了晃才站稳。徐经野看她皱着眉头躲自己愈发生气,突然按着她的肩将她扣到墙上,整个人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露过的可怕森冷:「我在问你话,你哑巴了?!」
女孩子的单薄身体不妨撞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她贴着墙壁被迫抬起头,面前盛怒之下的男人紧紧盯着她,她被他的气场压着无处可躲,静默片瞬后,终于低声开口:「压力大。」
徐经野居高临下紧盯着她的脸,对这样敷衍的回答很不满意。她垂着眼皮不看他,脸色平静如常,没有做错事的惭愧,也没有面对他动怒的害怕。两人无声胶着僵持着,气场一强一静,却难以分出谁占了上风。最终还是她先退步,语气轻缓叙述,听不出任何情绪:「刚升高中的时候考试很多,一轮接着一轮,一次考不好就会被调到差的班级。那段时间每天都很焦虑,睡不好,做噩梦。」
徐经野暗暗皱眉,显然无法共情她这个理由。他从小一路顺遂地站在顶端,坚信一切都是事在人为,在他看来学习是这其中最简单也最公平的一件事,只要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可见的回报,他根本理解不了有人会因为成绩差而焦虑到失眠——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简单事情,你做不到就是没努力,怎么还有脸又不努力又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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