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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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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观蕴看着贺不凌,一字一句。

“她生了我,她的血脉在我身体中流淌,这是谁也无法抹去的事实。”

贺不凌此刻的思维有些混乱。

他率先抓住了自己最重视的一点:公主虽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道理,但却没有否认自己是世祖的孩子

()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有了这么个认识,他的心顿时一松。

接着他又意识到:

主人只剩下了唯一的血脉,这或许就是我的小主人。

小主人的生母……

贺不凌看着元观蕴。

接着,他像昨天晚上一样,微微退后半步。

表示自己的低头。

-

元观蕴从房间里出来了,往前走了没有两步,就看见在前面探头的尹问绮。

他走上去。

尹问绮赶紧问他:“静国公有生气吗?”

元观蕴:“……”

他仔细想了想刚才的对话。

“我有点生气。我和他吵了一架。”元观蕴,“我应该吵赢了。”

“?”

尹问绮虽不明白里头发生了什么,却立刻明白了公主的厉害。

他用亮晶晶的眼神瞅了公主一下,接着赶紧和公主咬耳朵:“我刚刚安抚了士夫子一会儿,又以退为进说,尹家在皇都有很多别院,士夫子如果心中烦闷,可以去别院散心小住。我这样说了以后,士夫子算是松了口,不再提要走了。”

“那就好。”元观蕴松了一口气。

“但我觉得,士夫子还有心事。”尹问绮忧心忡忡,“但他不愿意和我说,这心事不说出来,士夫子早晚要走的。”

“……”元观蕴,“我进去看看。”

他往前走了两步,感觉尹问绮的视线一直追随者自己,便突地回头一看。

看见尹问绮举起那只白色猪蹄手,正努力握拳,给他加油。

尹问绮看公主转回头,连忙再挥挥手手,用一个坚定的手势表示:

公主你可以的!击破夫子的心房,留下夫子!

于是元观蕴带着骤然提升的信心走进书房。

士庸正在书房内收拾书籍,看他现在不紧不慢的模样,很难想象他刚才与贺不凌的争锋相对与最后的脸色骤变。

士庸看见公主,开门见山说:“公主不用多劝,我暂时不会走的。”

元观蕴:“驸马说夫子还有心事。”

士庸不禁道:“尹郎君心思细腻。除了不爱读书习武,尹郎君什么都好。”

元观蕴又问:“夫子的暂时,是多久?”

士庸算算:“两二个月吧。”

元观蕴不理解:“为什么要走?是因为静国公吗?如果是……”

士庸笑着打断元观蕴:“公主刚才,定然将那武夫压了一头。若非如此,公主此时便不可能来见我。这很好,面对烈马,就要给它拴上辔头,它才会听话,才不会反噬主人。”

“但我要走并不是因为静国公。”他温言说,“我的身份,被静国公看破,还不算什么大事。但我如果长久留下来,总会有别人看破我的身份。到时候对公主或驸马,都不好。公主与驸马如此善待于我,我不应当给你们带来麻烦。”

“我终究得

走的。”()

这样说的时候,这位头发星白的文士,似乎也有点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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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已渺渺,前路在何方?

故国已渺渺,何处是归乡?

“但不会这么快走,情况还没有紧急到这种程度,何况,我还要让公主和驸马有时间找到新的老师。”

“公主是个好学生,可惜我们相处太短。读书非一日之功,等我走后,公主也要延请名师,日日向学。别的人或事,都有可能辜负你,但看过的书,是不会辜负你的。”士庸谆谆教导,微言大义。

元观蕴听着这些话,直到此时,士庸还在为他和尹问绮想。

于是他突然有了决断:

自己不应该让士庸走,绝不应该。

他要寻个让士庸留下来的办法。

“我明白。”

“那么……”

属于未来的告辞,如今竟提前说完了。

他想了想,决定在剩下的这两二个月内,多和公主说说南楚的风貌。

等他走了,还有谁会在公主耳旁提提南楚呢?

“公主……”

“士夫子想走,我不能强留。但走之前,请士夫子替我办一件事吧。”

元观蕴与士庸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士庸微微一愣,接着点头:“公主请说。”

“替我找一个人。”元观蕴。

“什么人?”士庸问。

“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人。”

“公主?”

“你找到了这个人,”元观蕴下定决心,告诉他,“我才可以从这里脱身。”

他的真实性别,是杀头的罪。

也许最后他还是会离开,现在,他把“我要离开”这件事告诉士庸——他知道,这件事一旦被士庸知道,士庸一定会帮他的。

而找人不是这么简单。

他能用这件事情,拖着士庸很久。

“——”士庸有了短暂的失声。

他看着元观蕴,种种情绪在他一片空白的脸上如同走马灯一样转过。

公主为什么要离开?这个问题浮现在士庸的脑海中。

他要离开,是因为他心怀南楚,心存复国。

可是公主呢?

公主是端朝圣人的血脉,是金枝玉叶,她的身份,只比天下有数的几个人低,她怎么能够放弃这一切?怎么舍得放弃这一切?

可是公主还是这样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一句话。

于是,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浮现在士庸脑海中。

能让公主不得不离开这样锦衣玉食的,只有一个理由。

公主被南楚打动了。

公主想要复国。

这……这怎么可能。

一阵阵钟响一般的轰鸣,在他脑海回荡。

可是这……

他看着决绝的元观蕴。

这真的可能。

这是我的学生。

就算身为女子又如何?

她如此聪敏果决,气度非常,她可成大事!

一瞬间的狂喜过后,士庸再看着元观蕴,他的心,突然又被无穷无尽的忧虑淹没了。

他的眼前闪过端朝的铁骑,闪过一个个被攻陷的城池,闪过冲天的销烟,闪过铺满河面的尸体,闪过找了一座城,找尽了亲朋故友残缺的尸体,却找不到一个活人的恐怖。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从热切中醒过神来。

他先问:“公主,你这样走了,驸马怎么办?”

元观蕴猛然收声。

于是士庸又开口了,他的脸上是透彻与洞悉,还有深深的关怀:“公主,你想走,需要的不是一个替身,而是一场假死。但是公主,你舍得驸马吗?”

他矢志复国,不惜余生。

可是真的要带着被自己蛊惑的学生,也走上这条不归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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