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乙的某一天(上)(1 / 2)
高中的小乙遭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青少年恋爱问题。
倒不是小乙自己产生某种感情,而是,咋说呢。
小乙:怪我无处安放的魅力。
其实从小到大,当甲乙二人站在一起时,人们往往更容易关注小甲。真的是小甲只要站在那里,就明晃晃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与心神,小乙和小甲年龄相近,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都念同一所,总被拿来比较,从长相到学习成绩到兴趣爱好到平日生活习惯,多角度全方位,一比较完,小乙就莫名矮了小甲一头。
这种情况下如果爹妈一碗水端不平,资质比较差的那个小孩真的很容易心态失衡。
而爹妈一碗水真的端不平。
尤其是周游,在两个孩子长大以后,对待小乙明显要比小甲严格。或许是小甲太过优秀,很多时候根本无需大人操心,而小乙,太过散漫又太过狡黠,总感觉一个看不好可能就走上歪路了。
这点很像谢衍。
但是周游却并不因此而疼爱小乙。他对谢衍无可奈何,却不代表他已完全接受她性格里转瞬即逝的新鲜感和对很多事都不上心的散漫。
那种无可奈何大约还带点无可言说的怨气。
小乙敏锐地察觉到爸爸对自己的复杂心理。
而小乙也不愧是谢衍的崽,根本不会因为外界的评价和爹妈(主要是爹)的双标而自怨自艾低落消沉,中考很干脆地报考了和小甲完全不同的七中,入学第一天给自己登记名字叫谢予。
班主任核对新生名单上的签名,对小乙说:“要填你的真实姓名。”
小乙一本正经:“我爸爸妈妈离婚了,我跟妈妈,户口本上的姓名很快就改过来了。”
班主任看向小乙身后,空无一人:“你家长呢?”
小乙:“妈妈有工作,爸爸也忙。”
周游这个曾经的叁好学生认为升学后的第一天报到是成长中的重要节点,父母必须到场。
然而他去县级市调研工作了。
谢衍这个曾经的厌学青年完全不觉得入学第一天有什么重要之处,不都是打扫卫生。
于是她把小乙送到校门口叮嘱了几句,开车走了。
小乙独自一人走进校门,独自一人在分班表前找班级,独自一人去图书馆抱教科书,独自一人站在班主任面前签新生登记表。
小乙自己毫无感觉,但是看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和那些跟在家长后面找教室的学生一对比,就格外可怜。
班主任当时就心一酸,说:“那也要把你现在的名字写上。”然后将信将疑地拨通了报名表上家长的预留电话。
谢衍接的。
时机很不凑巧,谢衍这个点已经到了单位,她是来加班的。左手边是一迭实验数据,右手边是半人高的档案袋,她要用一天的时间构建好一个她还不太会的模型,因为主任周一就要。
她的视线集中在眼前的电脑上,对于老师的问话只分出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关注度,听完后的感想如下:
就这还值当给她打电话?
于是顺着说:“嗯嗯是的。”
班主任坚持道:“那也得和登记表上填写一致啊,改不改那都是以后的事,起码现在学籍上还是原来的名字。”
谢衍笑了一声:“别说学籍了,身份证和户口本上姓名不一致的也大有人在嘛。”
好怪的家长,态度说实话是非常好的,跟班主任说话客客气气,但是好像压根没在意班主任的意见,班主任很不合适地想起了以前教过的那种极其聪明但极其不听话让人又爱又恨的学生。
班主任无语地挂断电话,对面的小乙乖巧地眨了一下眼睛。
班主任只能提笔,在签名表上【谢予】的后面加了个括号,里面填上小乙的真实姓名。
按说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入学第一天班主任忙得脚不沾地,刚指挥着学生排好座位,平日里见不着人的校长忽然出现在了班级门口,招手让她出来。
班主任走过来,校长压低声音:“那家的孩子报道了吗?”
哪个?谁家的?
忙昏了头的班主任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前段时间,办公室传闻副省长家的小二考七中来了。
早在招生季,招生办的老师看到小乙的报名表上直系亲属那一栏就差点跳起来,【副省长家的小二即将来七中就读】早在小乙入校前就传遍了七中。
班主任抽出签到表,扫了一圈终于想起来是谁,但是望着那明晃晃的【谢予】,哽住了。
校长哽住+1
——难道这是为了孩子隐私安全而找出的借口?
——还是副省长真的要离婚?!
——但是离婚也不可能允许孩子改姓的吧,哪怕是不支付抚养费的人渣都不同意孩子改女方姓,何况是省长这样的?
——但也不好说呀,副省长老婆也是个高知分子,之前家里是搞房地产的,人家也有财产要继承,哪能交给外姓人吃绝户……
——扯淡,周家看得上人家里那点钱?
班主任和校长不明就里,但是大为震撼,并发展脑洞若干。
这个时候具备体制内智慧的校长作用就显现出来了。他并不急于求证,而是先让小乙顶着“谢予”这个名字安然地在学校念了下去,但其他正式文件上依旧是原来的名字。
更离谱的是,周游在最开始的一周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实际上周游对孩子的教育是很上心的,他在开学后专门抽时间给七中校长打了个电话。校长人精,根据周省长对家里孩子的称呼来顺着叫小乙的真名——很显然,从周副省长的表现来看,他不可能不重视孩子,那就更不可能同意让孩子更名换姓。
所以在亲自劝说小乙把在校姓名改回原姓名无效后,他也就不管了。这又不是课堂中的教学事故,亲子之间的事就难得糊涂呗。
谢衍也没告诉周游,因为她接完那通电话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甚至她只勉强记得小乙读哪个班。
小乙更不可能告诉爸爸了。追求的就是这份刺激。
事件拆穿来自于班主任。
班主任需要直接对接学生,对小乙身份的确认就更加频繁。尤其在开学后不久,她便意识到这个学生的性格似乎与其斯文乖净的外貌并不匹配。
如果只是斯文乖净,那便是清透的湖水,因为年少而格外容易触碰,一眼看到底;但谢予不是,文静听话的人不会有那样的神采,那种似乎懒散又似乎骄矜,不够妥协又不够暴烈,像是诱人陷落的深渊,让人既想靠近,又怯怯地想要远离。当军训大家都在站军姿时,班主任看着小乙那双灵活有神的黑眼睛,心道糟糕。
果然是那种,让人又爱又恨的学生。漂亮得不像话,聪明得不像话,却又不守纪律得不像话。喜欢的时候恨不得抱在怀里狠狠亲,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拿教鞭狠抽。这样的学生太少见,哪怕是再过几十年,哪怕只是偶然提起名字,都能迅速想起这个学生,记忆中有关这个学生的一切都不会模糊。
人的一生一共才能牢记几个人,何况是数年桃李的教师?但是这样的学生,即使是短暂几年的相遇都觉得心悸。
得以围观这样的花朵盛放,就已经是很开心的事情了。
班主任看见自己班级包括隔壁几个班总有学生似有若无地向谢予望过来,不知怎的,心里的气叹得越发大了。
谢予。谢予。
怎么会有父母舍得放弃这样的孩子呢?
难道家里还有比谢予更出色的孩子吗?
班主任还没想明白,到了晚上就听说有人给小乙递情书被抓了。
举报递情书的不是别人,正是小乙本人。
据说是小乙笑眯眯地接过对方同学递来的情书后,揣口袋路过教导处,“一时兴起”,敲门进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坐在教导室沙发上,看着对面递情书的学生死低着头脸涨通红,再次哽住。
小乙手里抓着军帽,拖着个椅子坐在那学生旁边,用一种温和但是没什么感情的语调劝慰那个同学,说话的中心思想就是好好学习,拒绝早恋。
教导处的日光灯管很亮,从上而下照得小乙雪一样白,眼底是清凌凌的光,脸颊上带着点汗湿的红,却并不显得邋遢,反而衬出青少年这个年纪特有的干净与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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