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掉~马(1 / 2)
城墙上寒风凛冽,将霍琅的衣袍下摆吹得翻飞不止,他居高临下睨着卫郯等人,然后缓缓举起手中的玄弓,将一支乌头羽箭搭上弦,拉开到了极致——
“嗖!”
利箭裹挟着尖鸣声袭出,径直朝着卫郯的方向射去,就在那些家将惊呼上前阻拦时,只听一声惨叫响起,那支利箭与卫郯擦肩而过,毫无预兆贯穿了耿国忠的咽喉,在半空中爆出一蓬巨大的血雾。
耿国忠吃惊瞪大眼睛,显然没料到霍琅会杀了自己灭口,他如山般的身躯缓缓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临死前仍带着一丝震惊茫然。
迎着卫家人戒备不安的注视,霍琅面不改色收起了弓箭,他只负责保护这些人平安离开麒麟关,离了麒麟关下一个便是岳王关,守城将领都是卫家曾经的旧部,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当然,就算有也和他没关系了。
霍琅自觉完成了陆延交待的事,带着人准备撤退,却不曾想卫郯忽然拨开那些家将出声道:“摄政王留步!”
霍琅和卫郯没什么交情,他闻言抬眼看去,却见卫郯已经从旁边的阶梯上来,快步走到了自己面前,沉默一瞬才低声问道:
“是他让你来的吗?”
他的声音太轻,险些被风声吹散。
霍琅微微勾唇:“难道就不能是本王自愿来的吗?”
他没那么好心,或者说,没那么喜欢管闲事,这一点卫郯心里很清楚,叹了口气道:“是你也好,是他也罢,我记你们两个的人情,既然碰巧遇上了,我有一物想请你帮忙转交。”
霍琅眉梢微挑:“何物?”
最好别是些什么寄情书信,路上他就给撕得粉碎。
卫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小小一团,不过巴掌大,但看的出来十分珍贵,否则不会贴身放置:“原就打算给他的,只是见面不易,恐给旁人递了把柄,今日恰好遇到你,便帮忙代为转交吧。”
霍琅接过东西,入手沉甸甸的,他隔着柔软的布条摩挲一瞬,很快就认出这样东西居然是调动抚远军的那一半虎符,瞳孔收缩,面色微不可察变了变。
怎么会这样?!
卫郯不是递交回乡奏章的时候就把虎符一同交了上去吗,否则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离开京都,怎么对方手里还有一块?!
霍琅很快反应过来,倏地抬头看向他:“你之前交给他的那枚是假的?!”
卫郯淡淡闭目,算是默认:“此乃我卫家安身立命之本,又岂可轻易交给皇帝。”
霍琅冷笑了一声:“那你现在怎么又肯交给他了?”
卫郯闻言睁开双眼看向他,说了一句霍琅听不懂的话:“此物不是交给皇帝,而是交予在下的挚友,卫家没了,抚远军却还在,希望将来京都变天,此物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霍琅眉头紧皱,心想卫郯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对方忽然缓缓后退
两步,对他长施了一礼:
“王爷,日后卫家会归隐山林,不再插手朝堂之事,陇川路途迢远,不知今生是否有缘再见,惟望你二人平安康健,终得所愿!”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在这个烽烟乱世,书信难通的世道,一次远行很可能就是数年的离别,等到垂垂老矣,又难经受车马劳顿之苦,又成了永别。
卫家用人命证明了君主不贤时,忠心就是一柄贯穿心脏的利刃,如今他们元气大伤,除了远离朝堂,别无他法。
霍琅攥紧兵符,定定看向卫郯,莫名有种少了个对手的寂寥感:“你真的不打算再回朝堂?”
百年帝王,千年世家,无人不想自己的家族声名赫赫,卫家这一退也不知何时才能出世,说不定很快就会消失在史册中。
卫郯却已经转身步下台阶,他背对着霍琅挥了挥手,声音遥遥传来:“且待日月更替,天朗水清,便是卫家再度出山之时!”
这话便有些大逆不道了,让人不敢深想。
麒麟关不能久留,卫郯命令家将收拾好行囊继续往前出发,一行人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霍琅身旁站着一名黑衣弓箭手,只见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伤痕遍布的脸,赫然是卫鸿。
霍琅望着卫家人远去的背影问道:“你真的不和他们一起走?”
卫鸿目光复杂,缓缓吐出一口气:“外间都说我已经死了,想来母亲她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再悲痛也已经过去了,归雁关的血债总要有人来清算,卫家的仇恨也要有人来报,我一人担着便好,没必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霍琅蓦地笑了一声:“怎么,你还想弑君不成?”
他语罢缓缓攥紧腰间佩戴的匕首,平静的表象下难掩杀机,仿佛但凡卫鸿说一个“是”字,立刻就要斩草除根。
卫鸿却深深看了他一眼:“霍琅,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不信你一点端倪都没发现,我弟弟都提醒得那么明白了,你难道还不懂吗?”
卫郯刚才那番话已然透露了不少信息。
他说,虎符不是给皇帝的,而是给挚友的。
派耿国忠刺杀卫家的是皇帝。
派霍琅来救卫家的也是皇帝。
但天底下怎么可能出现这种荒谬的事,要么是皇帝疯了,要么就是……
杀人的和救人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那一瞬间,霍琅只感觉蒙在眼前的窗户纸忽然被卫鸿捅破了,冷风呼呼往里灌,整个人说是透心凉也不为过,他艰难转动了一下那双阴鸷的眼眸,不敢相信世上会出现如此荒谬的事,可从前的蛛丝马迹串连起来,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
北殊,真的有两个皇帝!!
“别用这种要杀人的眼神看我,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卫鸿重新戴上那张兽纹面具,自言自语吐出了三个字:“怪不得……”
怪不得那日刺杀的时候,陆延会救他,如今想来,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
,从未变过,只是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缘故成了傀儡。
幸好刺杀失败了,否则他万死难赎其罪。
回京途中,霍琅脸色阴沉得骇人,先帝在位时他便听闻太子多病,引得朝野动荡不安,后来遍寻名医诊治这才康复,时常于宫内行走,现在想来分明是先帝使的障眼法,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把朝臣都蒙在鼓里!
怪不得他有时候看见皇帝唯唯诺诺的样子就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想来便是赵康那个病秧子了,那另外一个假皇帝呢……
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真相,甘愿做一个傀儡?
霍琅思及此处,脸色愈发阴沉,他狠狠抽了一马鞭,鞭哨声脆响,只想快点赶回京中问个明白,一行人策马浩浩荡荡驶过田间泥地,将冬季寥寥无几的鸟雀惊得四处飞散。
“哎哎哎,各位军爷,帮帮忙!帮帮忙!”
旁边的田埂间忽然爬出来一名年轻男子,对着队伍激动挥手,他背上背着名穿红衫子的长发女人,头颅低垂,像是昏迷过去了,在寡淡的荒野上显得格外刺眼,甚至有那么些许怪异。
这名年轻男子冷不丁冲出来把队伍吓了大跳,还恰好挡在路中间,霍琅见状及时勒紧缰绳这才没有把人卷入蹄下,他声音冷厉,目光仿佛两把寒剑要把人贯穿:
“何人胆敢在此拦路!”
那人好似是个傻子,半点也不害怕,甚至颇为从容:“回军爷,在下名叫公孙墨,庐州人士,入京途中不慎丢了银钱,故而只能徒步前行,还有八天的路程,实在耽搁不得,还请军爷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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