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9. 起与落 有人落,就有人起(2 / 2)
还有就是与丰王有过眉来眼去的皇亲勋戚。
丰王占有银矿,手头有钱,还有江南大族的投资,他又没有军队要养,大部分钱财都用以收买人心。
要知道,藩王的子孙如不能延续爵位,便会逐渐降等,变成辅国将军、镇国将军之流,虽也有一品的爵位,但既不能从戎,也不能做生意。
他们又讲排场,好声色,缺钱的不在少数。丰王给他们送钱,他们就替他说好话,牵线搭桥。
皇帝十分恼怒,剥夺了大部分人的爵位。
啥都不干的宗室不值钱,只夺爵位而已,谁都不好反对,甚至有人叫好,少养几个宗室,能给朝廷省一笔开支呢。
至于勋戚,识相的自家人摁死,报个暴毙,皇帝就当成没这回事儿。
大家都撇得很干净,老奸巨猾如靖海侯,出的女孩儿是柳氏表哥的女儿,八竿子打不着。
最后是对许家的处置。
许尚书的罪名并非谋逆,没有证据表明他和何家谋害皇嗣有关,罪名是贪污和渎职。
遂判决为许延处斩,许家子孙革去功名,家产抄没入库。
这个处罚说重不重,毕竟只死了许尚书一个,说轻也不轻,多年积蓄的财产一朝化为乌有不说,子孙后辈的前程也没了。
算是官场上常见的下签。
昌平侯夫妇松口气,马不停蹄地接出了女儿女婿,将其安顿到自家别院。这里还住着晨哥儿和溪姐儿。
许大奶奶听说许意娘没了,大哭一场,搂着外孙不肯放手。
但她还有儿子,儿子儿媳不等她说,就表示要回老家读书向学,教导下一代,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岭南。
许大奶奶疼爱许意娘,却不可能枉顾儿子的意愿,只能垂泪。
好在冯四及时到场解围:“父亲会派人送晨哥儿他们过去,大姐不要担心。”
许大奶奶感激涕零:“大姐没用,竟还要爹娘为我操心。”
“骨肉至亲,还能坐视不理吗?”冯四好言安慰,留下一些仆婢与钱财。
有了昌平侯府的支持,许家子孙总算没在抄家后流落街头。
但也不是所有的姻亲都有昌平侯的底气。
许太太的娘家早已凋零,许二奶奶的娘家只送了些财物和衣裳,许三奶奶则与许三爷和离,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不上稀奇事。与此相对应的,还有外嫁的许二娘被婆家休弃,含泪归家。
这事做得忒不地道,连谢玄英这般讨厌许家的人,背后都在嘀咕。
许家女素来以贤良大度闻名,教养极好,说亲时个个不愁嫁。如今没犯大错,不过是娘家倒了,势利眼的婆家竟就容不下生儿育女的媳妇,非要这时候将人家赶出家门。
总之,几家欢喜几家愁。
世人的目光已经从他们身上转移了。
因为皇帝在处置许家的同时,也找好了代替许尚书的江南人。
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人。
征辟晏鸿之为国子监司业、詹事府詹事。
嗯……他是浙江海宁人,祖父做过太傅,本人师从李悟,纯真学派代表,在江南各个书院都讲过课,名望极高,绝不输于许阁老。
除了他本人已经远离朝堂几十年,好像一点毛病也没有。
再看看这职位,国子监就不用说了,教监生读书,詹事府詹事正三品,以前漫长的几十年都是摆设,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皇帝是真有太子需要教导!
众所周知,谁能教导下一任君王,就意味着谁的思想能影响这个国家。
晏鸿之都蒙了。
老头在家对义女和学生女婿大发脾气:“是不是你们俩?都不和老夫说一声。”
谢玄英:“学生也不知情。”
程丹若:“女儿亦不知。”
然而,她的丈夫无情地出卖了她:“她知道。”
程丹若再次否认:“我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自己没事就在皇帝跟前晃悠,很容易让皇帝想起晏鸿之。
于是……在合适的时机,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臣义父有言”,仅此而已。
晏鸿之朝他们俩大翻白眼:“一个个的,就知道惊吓老人。为父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冬天冷,冻手脚,他指使学生干活:“去给我写个奏疏,辞了这事。”
“哦。”谢玄英老实地磨墨拟稿。
晏鸿之拢着手筒,又指使义女:“丹娘去添把香。”
程丹若识趣地起身,跟着一道干活。
“茶。”
“来陪为师下盘棋。”
折腾了他们小半日,才又言归正传。
“此次征召,你们认为该不该去?”晏鸿之肃然问。
谢玄英立即点头:“陛下此举是为安定江南,没有谁比老师更合适的了。”
晏鸿之自然也知道这点。
皇帝的征辟一出,晏家的故旧亲朋纷纷上门,恭贺他再回庙堂,也表示自己一定鼎力支持,舍他无人。他的门生如边御史,更是直接上门,劝说他答应。
他颔首,看向程丹若:“丹娘以为呢?”
“反正也只是当几年闲人。”程丹若道,“何乐而不为?”
晏鸿之已经六十多岁了,皇长子才虚岁两岁,离开蒙还有四五年。等皇长子能上课了,他也到了退休的年纪。
这纯粹是给个高官待遇让他养老,既安抚江南党人,又对朝堂格局没什么妨碍。
晏鸿之感慨:“丹娘是越来越敢说实话了。”
“我也不想您一把年纪了还操劳,”她道,“不过,姜子牙八十岁拜相,您有别的志向又另当别论。”
晏鸿之拈须不语。
他昔年离开朝堂有遗憾吗?当然有,读书十几年,怎会没有一展宏图的野心?怕的不过是彼时昧了一刻良心,今后便要时时刻刻昧着良心。
遂决然而退。
三十多年过去了。眼下,又有一个机会呈到他面前,他还有勇气在六十几岁出仕,重拾自己的理想吗?
晏鸿之闭目思索片时,倏地笑了。
他不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天吗?自幼年读书起,自拜入恩师门下,就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是二十岁到,还是六十岁到,又有什么区别呢?
“老骥伏枥,”他不紧不慢道,“壮志焉能改?”
谢玄英弯起唇角:“那老师可要辛苦了,数九寒冬上朝可不是有趣的事。”
晏鸿之“嘶”了声,脚趾头已经开始暗暗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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