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9. 少年人 惨痛的代价(2 / 2)
祝灥又慌又怕,本能地认为不能继续留在原地。
他咬咬牙,狂奔到树下的马匹身边,解开缰绳翻身爬了上去:“驾!”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找个有人家的地方才行!
这个决定说聪明很聪明,说笨也笨极了。
假如祝灥躲在匹马中间,不仅能避风,还能借马的体温取暖,但他慌张之下就想着跑,风更剧烈,带走的体温也比想象中更多。
但他当时意识不到这个。
狂奔之中,肾上腺素迅速分泌,人忽然就暖和不少,等到体温再度流逝,已经离开驻扎地很久了。
天黑得像浓墨,分辨不清来回的方向。
祝灥紧紧趴在马背上,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体温在寒风中迅速下降,最开始,手脚变得僵硬,只能机械地抓着缰绳,无法屈伸,脑子迷迷糊糊的,再也没法集中注意力。
他无比恐惧,可身体却不再颤抖,反而觉得一点都不冷。
祝灥后悔了。
他想回家,想回到高大巍峨的皇宫,想喝着蜜水吃着糕点,无聊地把玩自己的弹弓。他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想拉住缰绳,朝京城的方向去。
可手指动弹不得,马儿自顾自狂奔。
寒风穿过轻薄的纱袍,不断带走体表的温度。
好冷。
娘,我冷。
我想回家。
姨母救救我。
娘。
祝灥拼命地呼喊,却没有任何回音。
他害怕又绝望,还有些茫然。
他不是天子吗?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为什么这时候没有人救他呢?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曾经,他以为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是被姨母揍的那天,可现在才知道,挨揍根本不算什么。
姨母不会害死他,可现在,他好像要死了。
死亡是什么?祝灥似乎有概念,又似乎全然没有。
他唯一一次有“死亡”印象的人,还是面容已经模糊的父皇,那时他还很小,所以只记得很多人哭,其他就没有了。
我也会死吗?
祝灥越想越害怕,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能怎么办。
活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怎么现在,想活下去居然这么难?
惊惧中,他似乎看见了火光,听见了人声。
“娘……”他喃喃呼喊,依稀觉得温暖起来。
是不是有人找到他了?
太好了。
他可以回家了。
-
马在小径狂奔,热气不断溢散,变成夜色中的腾腾白雾。
它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不,它就是有。
老马识途,动物面临危险,本能地知道该怎么趋利避害。董千户的马是他花大价钱买的,自小养大,十分通人性。
祝灥不知道路,可它知道,并且精准地找到了离祝灥最近的救兵。
这是冯大的后勤队伍。
大军拔营走得慢,民夫运粮草的队伍就更慢了,祝灥疾驰两天,就赶上了大军后勤队伍。
运气更好的是,昌平侯的大军负责押粮的是冯大。
冯大爷是祝灥登极仪上的卷帘将军,平日也没少进宫,听说有人一骑闯营,感觉不对劲,担忧京城有变,亲自出去查看。
这一看,魂都吓掉了。
祝灥趴在马背上,浑身冰凉,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冯大爷吓得魂不见七魄,立马将他抱进营帐,用棉被紧紧裹住:“叫军医!”
托赖于程丹若多年努力,军中大夫不少,第一个来的人还是她教过的内侍。对方看见祝灥的脸,亦是色变:“陛下为何……”
“快救人!”冯大爷呵斥,“我已经叫人去拿热水和酒。”
内侍忙道:“不可饮酒,程夫人教过,此时应该换掉湿衣物,换干燥的衣服。”
他们手忙脚乱地替祝灥更衣。
冯大爷的长随刚要给祝灥揉搓手脚,又被内侍阻止了。
他让人取来汤婆子,灌热水后放置在祝灥肩颈处:“冻着以后不能捂手脚,手冷脚冷都没关系,心口热才是最要紧的,血从这儿流回心脏,暖身最快。”
无论立场是否对立,冯大爷对程丹若的医术并无怀疑,全都照办:“然后呢?”
内侍惨白着脸:“奴婢只能做到这份上了,假如能回转过来,便是救回来了,若脉搏一直这般微弱,奴婢也没法子。”
军医主要学的是外伤处理,急救只是略知皮毛。
冯大爷道:“太医院的大夫呢?”
“来了来了。”冯家护卫拖着一个老大夫飞奔而来。
老大夫是太医院金鏃科的老人,具体职位是医士,精通外伤与骨折治疗,也会治蛇虫咬伤之类的毛病。
失温不在其中。
他看见祝灥这样,脸色一变再变:“这、这……”
冯大爷下令:“你知道厉害,治不好,你我皆要以死谢罪。”
老大夫惊得一个哆嗦,但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老夫可以开个药方,但……”
冯大爷道:“我记得军中有极灵的金疮药。”
“您说的是程夫人的清热针剂吧。”老大夫反应很快,“这是治高热不退的,冻伤无用,若是起了疹子,反倒误事。”
冯大爷焦灼不堪:“那该怎么办?你们倒是说出个章程来!”
老大夫脑子很机灵,沉吟道:“军中艰苦,还是送回京城稳妥。”
他肯定是治不了皇帝的,趁着还有气儿,赶紧送回京城让御医们治啊!
冯大爷被他提醒,脑子顿时一清:“没错,还是尽快送回京城。”他看向在侧的内侍,“我让人收拾一辆马车,你照看陛下。”
内侍哪里敢接这差事,立时道:“陛下病情未稳,路途颠簸,出了岔子,你我都担待不起。”
冯大爷沉默少时,道:“来人,去附近的县镇请大夫,有多少抓多少,立刻把他们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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