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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节课,苏冷胃一阵阵痉挛似发疼,脖子后面出了很多汗,煎熬无比。体内那股荒唐、毁灭性的冲动,因为椅子再没有被后座踢到的震荡感渐渐烧成了灰。
下午放学季见予和谈时边等人呼朋唤友打球去了,苏冷没和沃寒露去吃饭,李尤尖回宿舍洗澡,她一个人在座位把昨晚在图书馆没做完的听力听完,最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季尖予的录音机。
她拿在手里看很久,指尖都捏白了,最后起身走到季见予座位,塞进抽屉,又坐下来翻翻找找,想看看那张纸条被他如何处理了。
班里此时稀稀拉拉出去吃饭的人见怪不怪,苏冷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她而言,对他的东西产生占有欲和归属感似乎已经是刻入骨髓浑然天成的。
翻了一通什么都没找到,苏冷往刘海吹了口气,沮丧地嘀嘀咕咕:“到底哪去了……”
一抬眼从楼梯走过来的游其森,她突然心虚,想起自己和季见予吵架吵到说分手的地步,可她还趁着人家不在登堂入室翻私人物品,好没品。
“你不去吃饭?”
游其森有点疑惑的眼神让苏冷不知所措,她冷脸站起来走回自己座位,生人勿近的架势,“我要学英语。”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
游其森从前门绕进来,这句话让苏冷突然鼻酸,情绪是一下子从心尖涌上来的。
她很讨厌吵架,这样就没人给她买东西吃了。
“好香,你也没吃饭吗?”
苏冷狗鼻子一样,探身过去看到游其森手里拎了个煎饼。
以前高一的时候她心情不好或者没时间就喜欢到食堂买个煎饼打发,香香脆脆的,饱腹感也强。
可季见予说这是垃圾食品,吃多胃烂得更快,从不给她买。
他主张吃汉堡也看不起放辣条的煎饼果子,也不像杨易杰喜欢点外卖,都是直接带她出去到值得信任的苍蝇馆子或者大餐厅。
苏冷鄙夷他矿泉水都只喝十二块的,一身贵公子毛病。
季见予除了抽烟,无一不良嗜好,热衷运动,从不吃垃圾食品,在他身上似乎永远看不到被苦难压力摧毁磨练的痕迹。
他淡淡甩给她一句“谁不希望活久一点”,苏冷反驳他,“是因为你这种人能创造无穷无尽的价值才会不舍得死”。
两人就这个话题又闹得有点不愉快,季见予想起去年她自杀,冷冰冰警告她:“苏冷,你再给我死一次试试。”
他口吻极其霸道强势,苏冷不经意想起来都会觉得心口猛跳。
游其森目光浅浅游弋在她恍惚的脸,把那袋煎饼往她桌面一放,带走阵风。
苏冷微微惊讶,问他:“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本来想晚上加个餐,但又怕胖。”游其森走回自己位子,并没有立马坐下,翻翻找找什么。
苏冷喜闻乐见,“咦,你们男生也会怕胖,你都不知道我们女生快嫉妒死你们了,吃再多也一个个细胳膊细腿的。”
游其森看她一眼,笑说:“这是基因问题,无解。”
“嘁”苏冷撇撇嘴,打开煎饼送进嘴里,还是热的,薄脆很脆,还有辣椒,她吃得满满幸福感,侧坐着晃腿,眯眼看向窗外有点暗沉的夕阳。
“游其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人,后排有一顶风扇,不知何时打开的,呼啦哗啦卷着风,比秋日更凉。
游其森顿了顿手里的动作,走过去把按钮关了,杂音瞬间小很多,苏冷注意力被吸引,转脸扭头看了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这么冷。”
“那你怎么不穿外套?”
苏冷突然觉得有点噎,默默坐回去打开了保温杯。
早上打的水,已经凉透了。
她平时都是穿季见予的外套。
“你还没问答我问题。”
游其森目光洞察人心,苏冷觉得他只是故意给她面子不戳穿她和季见予显而易见的矛盾。
“谈过,分了。”
游其森没想过她会不依不挠,似乎有些头疼,苏冷看他别别扭扭的,突然“扑哧”笑出声。
“那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游其森面无表情扭开冰可乐灌了一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冷却那股摇曳不定的邪火,放下罐子后,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耳后,冰火两重天,让他心都跟着一瑟。
“没有。”
他第一次这么不耐烦,也搞不懂苏冷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但都实话实说了。
过了很久,苏冷慢吞吞玩弄着塑料袋,心不在焉地低语:“那你觉得,曾经爱得刻骨铭心的恋人,阴差阳错分开了,能再继续做朋友吗?连同他们各自的家庭,也毫无嫌隙的其乐融融。”
游其森不自觉走过去,在她对面的座位停下,靠在桌沿,“心理学上说,真正爱过的两个人是没有办法继续做朋友的。如果可以,有两种情况。”
“哦?”苏冷托腮望着他,洗耳恭听。
她眼睛明明亮亮的,从里面,游其森可以看到自己身后的整片黄昏。
“第一,当然是反证法,说明他们没有真爱过;第二嘛……”游其森语气突然轻快许多,调侃似的,连姿势也跟着换了一下,“说明至少有一方居心叵测。”
苏冷也跟着笑了,自言自语梦呓一般,“或许我真的没猜错。”
游其森笑意不变,差点脱口而出问她没猜错什么。
可他知道,现在和她独处一室谈论这个问题,本身就越界了。
“那你爸妈离婚的时候,你会有被抛弃的恐惧吗?”
父母在他很小时候就吵得不可开交惨烈分开,是游其森心底不易察觉的疤痕。可过去这么多年,他已经能足够坦然和别人谈及自己的家庭——哦,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现在谁也不跟,逢年过节要吃两顿饭。
季见予、张金远身边这些朋友都知道这些情况,苏冷知道也不奇怪。
游其森轻吁了口气,很云淡风轻地笑谈:“恐惧,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了。八岁那年他们各自组成了新家庭,我被抛弃都快十年了。”
苏冷彻底怔住了,胸口突然有点透不上气,喉间酸酸涨涨的,最后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很不知人间疾苦似的。
“那你好可怜哦。”
说完,她掏出手机要给他转账,“那我得赶紧付给你煎饼果子的钱。”
游其森身子重重一震,有种从云端坠落人间的荒谬感。他语气也冷淡下去,潜意识里涌上浓重的眷恋不舍。
宁愿她像前一秒没心没肺直戳人肺管子,也不想她迫不及待要划清界限似地还他钱。
他根本不喜欢吃煎饼这种东西。
手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游其森扯了扯嘴角,很元气明朗地笑着:“几块钱,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下次也请我吃个煎饼。”
苏冷一时搞不清还钱和还煎饼有什么分别,眉头一皱,很快就粲然一笑,“这就有什么难,我多送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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